第19章
矮脚山，是处盛产野驴的地方，周遭多出刁民，直至山下的常家村，出生了一位名唤常遇仙的术士，区区一个甲子的沉淀，从前的小山村，已然成了整个郎茂县的地标。
传说这位常遇仙，四十余岁时，已能揣测天地变化，替人看病消灾，无不是手到擒来。
恰恰这一年的这一天，应是这位前辈感天所召，竟忽地耗尽了毕生积蓄，从县城的土地司那里，盘下了矮脚山附近的一大片荒野丘陵，随后便将常家的一众后生召集起来，指着一处刚盘下来的荒野，道：“咱们常家三辈子的荣华，便在此处的三丈之下。”
众后生们听罢，均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毕竟，半仙的风水堪舆之术，那可是族里最具有公信力的本事。
于是众人抡起了锹镐背篓，热火朝天的大干特干了起来。
次日，某位后生一镐头下去，直至掀起一阵深色玉沫，众人清理干净，才知脚下，竟祖祖辈辈都踩着一道绿玉山峦。
众人一番感慨，当真是不见武陵豪杰墓，只缘身在此山中呀。
此时，才发现周遭，早已没了半仙的身影，自此后，再无了半仙的踪影。
又过了一个甲子，常家族人愈发富贵，当年寒酸落魄的常家后生们，大多金玉儿孙皆满堂，寿终正寝了去，尚存于世的寥寥几位，也变成了高居庙堂之上，运筹帷幄，让族人引以为敬的长者。
不管是雄伟祖祠里，常遇仙的绿玉雕像，抑或是雕像前九口经年香火不断的铜炉，无不昭示着先人的恩德。
随着家族愈发壮大富庶，钱财与地位的变化，渐渐增长了老族长们的眼界，这世上最高明的花钱方式到底是什么呢？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而唯一能守住的，且能世代延续的，是教育，让如何后代子孙们最大量的打开眼界，如当年遇仙前辈一般，非龙既凤。
于是，未卜先知的易数、机关阵法的墨法、以及兵家、文学、械斗等等门类，便飞速的，从已更名为常家堡的小村落里，施施然炸开了花。
堡里教授卜算的先生，更是狂言：“常家之气运，浩然广大也，再过一甲子，必出贤圣！”究其动机，大概他是真觉得这儿的钱好挣，想再多拿六十年的银钱吧。
很快，这话传进了常家长者们的耳朵里，老人们心下大慰，派人请来先生，见他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方才将银钱和盘托出，恭恭敬敬的请教卜算先生道：“借得先生得高明，敢问先生，我族中所出贤圣，何时降生？”
卜算的先生瞄了眼银两，连称天机不可泄露，无奈之下，方在领头长者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待卜算先生告辞而去，众长者上前询问，才想起方才领头得长者只顾面子，隐瞒了并不识字的事。
等到私下里再寻到卜算先生时，先生哈哈一笑，留下一句：“一算则灵，再三便不灵了！”言罢，拂袖而去，但是，而后几日，卜算先生竟无端呕血，果真毙命了去，他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怎么就泄露了天机呢。
俗话说：“武装的儿郎要管，红妆的姑娘，也不能不顾呀。”
于是，自从常家势大，堡里边越来越多的老舅们，在掌握了优渥的师资后，便有了算计：“凡是常家出嫁的姑娘，其直系子女，均可无偿于堡中深造，直至成年。”
这幅算盘，更是得到了全族上下的首肯，毕竟，先生们领着咱们得钱去教书，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更何况，这群外姓子嗣们，自幼受尽堡中熏陶，假以时日，他等羽翼丰满之时，若常家有难，若不顾及，怎能安稳良心呢。
虽说是数量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败质量，但考虑到私塾的规模，终不能太过鱼龙混杂，还是要有个度的，于是大家便定下了只能是常氏男女，与直系的外甥、外甥女才可前来受教的规矩。
饶是如此，学堂依旧人满为患，只得将子弟们分为三个批次，你一四七，我二五八，他三六九，如此轮番听课。
饶是学习的机会，如此不易，书堂的最后一排，仍有几位年逾十六七的少年，向来视勤勉好学如耳旁的风，每日神游太虚，做反面凌型。
这要是放在寻常书堂，几人纠结起来，定是山大王一般的存在，奈何，常家堡的功课里，有一项名为械斗、一项名为搏击的学问，以至于再怎么团结一致，对抗那些尖子生，也要落个鼻青脸肿。
这一天，夕阳透着余晖，最是宜人的时刻，于是课堂中央的老先生，合起了手中锦书，缓缓步出了书堂。
见今日的课业完毕，学生们为了回家与玩耍，争相收拾起来。
此时，一位名叫水灵，年方二八的姑娘，径自走向了后排，那几位调皮惯了的同班那里。
终了，水灵将目光锁在了角落里的常峰身上，柳眉微皱后，水灵柔声问常峰道：“小峰，今日学的如何，姐姐考究考究你！”
常峰憨憨一笑，一边加快收拾起书袋，一边回道：“灵姐姐那等学问，我哪经得住考究。”
众所周知，眼前的水灵，是常峰的表姐，二人平日里亲近的很，而水灵还有一重身份，一众姑娘们的带头大姐，她可是常峰平日里狐假虎威的老虎，常峰哪敢开罪于她，而水灵那那一手自幼习练的折冲之术，当真是敢叫贼人断筋骨！
正解释着，常峰只觉耳根一疼，水灵已然一招猛虎提灯，嘴角一努，质问道：“方才课间，姐姐曾三次望向你，而你，无不是呆若木鸡，小峰，我问你，你在为何事发呆，影响学业！”
眼见水灵骤然发难，一旁的几位发小，均是目露大喜之时，常峰赶忙故作淡然，开脱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方才我听的入迷，聚精会神之下，这才入了定。”
“入定？！”水灵一边皱起眉梢，想是在思量此词的意思。
趁此机会，常峰脑袋一晃，卸下了水灵寄在耳根的指尖，身形虚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