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有心和无意
尔滨，一家高档饭店的包厢里，十来个人正在吆五喝六喝着酒，桌上摆满了难得一见的生猛海鲜。
一个小眼睛的男青年居中而坐，周围人都在说着一些奉承话，如众星捧月一般。
小眼睛男青年岁数不大，十分享受此时的氛围。
“红雷，听说第一夜总会的老板出高价请你到他那儿去跳舞？”
此话一出，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大伙都把目光投向那个叫红雷的小眼睛男青年。
第一夜总会是尔滨最高档的娱乐场所，能够出入这个地方的，除了有钱人，不乏达官显贵，他们中间很多人只是听闻，从未踏足。
红雷环顾一圈，故作矜持道：“也不是什么高价，就是正常的市场价……”
说着，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数字：“也就五百块钱一场吧。”
咝——
所有人不由暗暗倒吸一口冷气，五百块，都抵得上他们好几月的工资了，人家却只需要跳一场舞，难怪财大气粗。
于是乎大家纷纷献上各自的谄媚。
“红雷是什么人，那可是拿过全国霹雳舞大赛二等奖的，别说在尔滨，就是整个大东北都是头一号。”
“没错，红雷就是咱尔滨的骄傲！”
“红雷，现在的名气都打到全国了……”
正当红雷沉醉在这一片奉承中，就听见有人说：“鸡西有个电影剧组正在招演员，听说导演挺牛逼的，上一部作品入围了西柏林电影节……”
“这事我也听说，话剧院有好多人报名，都想争男主角呢。”
红雷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打听道：“什么电影啊，还有男主角？”
“什么电影不太清楚。”
说话的人见红雷主动发问，不由眼睛一亮，撺掇道：“红雷，要不然你也试试，说不定就能拿下男主角这个角色。”
“别别别，我又不是专业的，就是随口问问。”红雷摆摆手谦虚道。
话虽这么说，但红雷心里难免有些意动，这两年他跟着霹雳舞明星艺术团在全国各地演出，总算也积累了一些舞台经验，钱也挣了不少，要不然回到尔滨也不会有今天的场面。
别看霹雳舞这几年很流行，但说到底毕竟不是主流。
人嘛，有了钱，自然想追求更高的东西，比如说当一个演员。
……
齐齐哈尔，火车站
“任晶，去哪儿？”
二十岁的任晶背着个看起来很新潮的双肩包恰好遇到一个熟人。
“去尔滨找朋友玩。”
“这都快过年了，你难得回家一次，还往外跑啊？”
任晶笑了笑道：“约好了。”
所谓找朋友玩，不过是个逃离的借口。
他出生在一个跨国家庭，父亲是龙江人，母亲是苏联哈萨克人。八岁时父母离婚，他跟父亲生活，母亲带着四岁的妹妹回了哈萨克。
父亲因脾气暴躁，父子俩关系很一般，甚至父亲都不怎么管他，从小就是一种放养的状态。
他喜欢踢足球，也踢出了名堂，一度入选了辽宁队，但因一次受伤，不得不告别短暂的足球生涯。
十七岁时南下广州打工，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饭店里当服务员，辛辛苦苦三年都没挣下几个钱。
人离乡贱，离家三年，他也算尝尽了生活的辛酸，有时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这次回老家，他就想着看看在省城尔滨有没有发展的机会。
哈齐特快是龙江省内最快的一条火车线路，五个半小时之后，火车抵达三棵树。
走出三棵树站，任晶徘徊在站前广场，两眼茫然，思索再三，还是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一个昔日队友的传呼。
传呼回的很快。
“谁打传呼？”
“立军，我是任晶……”
“卧槽，任晶啊，你回来啦，这是尔滨的号码，你竟然就在尔滨，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听到好友在电话里惊喜热情的声音，让任晶顿感温暖。
他只能临时编一个借口道：“我刚到，就在三棵树，准备倒车回老家呢，既然路过尔滨，总得跟你打个招呼吧。”
他和立军是少年时一起踢球的队友，他踢出来了，进了辽宁队。立军没有踢出来，后来考了尔滨话剧院的学员班，如今是话剧院的演员。
两人早年住在一个宿舍，关系非常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那正好，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咱哥俩都三年多没见了，一定得好好喝一杯。”
“呃……好，那我等着。”
因为天气冷，两人约好在站前广场边上的一家宾馆门口见面。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吧，坐在宾馆大堂里蹭暖气的任晶透过大玻璃窗，看见立军从一辆“小耗子”出租车上下来。
这种出租车其实就是上海产的一种三轮摩托车，加一个铁皮框架，上面用篷布盖着，虽说淋不到雨，却四处漏风，冬天坐这种出租车其实也蛮遭罪的。
立军从车上下来时冻得瑟瑟发抖，只是他居然还拎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包。
“立军！”
“任晶！”
两个身高都要超过一米八的帅小伙热烈相拥。
分开后，任晶仔细打量了一下立军，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你倒是变成熟了。”
“成熟”这个词在当下是褒义的。
只有磨难才能让一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变的成熟起来。
二十岁的任晶看着就要比同龄人来得老成。
说白了，就是显老，明明二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岁。
老友重逢，一番寒之后，任晶看着立军拿着的那个大行李包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啊？”
立军笑道：“所以说你今天呼我呼的巧，要是明天咱俩就见不了面了。也不算出远门，去鸡西一个剧组试镜，听说他们那边缺个男二号，正好我的条件也符合，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上午，任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立军，想想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昨晚两人喝了一顿大酒，就在见面的那家宾馆住下，然后今天一大早迷迷糊糊的竟然和立军一起上了开往鸡西的列车。
他想不通自己去鸡西干啥，难道和立军一起去剧组试镜吗？
任晶在广州打工时见过几次来这边拍戏的香港剧组，甚至还当过一次群众演员。当时给他的感觉就是这群人风风火火，嘴里讲着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好像特别厉害的那种。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这个行当跟自己有关，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找一份工资高一点的工作，哪怕苦点累点都没问题。等攒够了钱，开个服装店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