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万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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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升仙宴

七哥的擎云,从来都不是什么‘少年心事当擎云,谁念幽寒坐呜呃’中的擎云。

而是‘笑指颓龄诗酒伴,青春作伴且擎云。’中的擎云。

但这也并不是为了铭记诗词本身的意思。

而是...

因为那段彼此间的回忆。

那是一场‘传承’。

王七从五哥那,接过了棒子,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前路如何崎岖,荆棘满途,亦要奋力奔跑,抵达终点,将其薪火相传。

他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哪怕被视为乞丐。

只在乎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否过的安稳。

他们或许会在尊严和饿死中选择尊严。

但亦会在尊严和家人中选择家人。

这般道理,源自他们那群目不识丁的牛倌父亲。

这些父亲虽不通文墨,却以行动言传身教。

家中物资虽匮乏,却总将那仅有的、最好的,毫无保留地给予儿子。

他们不懂高深莫测之大义,只知哪怕自己忍饥挨饿,也定要让娃先填饱肚子。

在他们心中,家人的安稳,胜过世间一切。

“七哥啊七哥...你是觉得那时我年岁尚小,忘了吗?

还说什么自卑...

你是自责,没有在仙门照顾到我,尽到哥哥的责任罢了吧?”

李九思绪收敛,望着眸光坚定,却偏偏侧过头,视线不与他对视的王七,心中默默一叹。

“道号既定,三日后便将送至你们院中。

不过...

既然擎云你已经突破练气一层,按照山中规定,便可以入住修饰完好的庭院。

是否需要更换居所?”

“嗯!

当然要!

这破败庭院,夏有蚊虫肆虐,冬有寒风割面,雨时屋漏雨注,早就住够了。”

王七仰首,笑意浅浮于面。

回应箓尘道人之际,眼角余光仿若不经意般,悄然探向李九。

此刻,他昂首挺胸,神采奕奕,意气风发之态尽显。

张乐和季恒岳对视,相逢一笑。

他们知道,虽然王七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憋了股劲。

他一直觉得...

三年前,李九因他入住破败庭院,有些对李九亏欠。

“那跟我来吧...”

箓尘道人嘴角微勾,绽出一抹淡笑,袍袖轻拂,旋即转身飘然而去。

王七与李九对视一眼,抬步紧跟其后。

行至庭院口,箓尘道人、李九脚步未停,王七却仿若被什么勾住,蓦地驻足。

他缓缓转身,目光凝在身后那破败庭院,视线依次在肆意疯长的荒草,几欲掩没小径。漆皮剥落的大门,满是青苔的井口停留。

在沉默许久后,扬起一个微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他知道...

用时三年,他走出来了。

箓尘道人携李九,王七,踏上清幽小径。

小径两旁,青草如茵,野花点点,偶尔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仿佛在为他们引路。

行不多时,一片规整的庭院群映入眼帘。

几座庭院依次排开,灰白围墙搭配青瓦屋顶,朴实无华。

第一座庭院,门半掩着,向内望去,院子里铺着石板,角落里堆着几盆葱郁绿植。

中间庭院的朱门紧闭,门上铜环质朴厚重。透过院墙,能看到院内晾晒的草药随风轻摆。

最右边庭院,从虚掩的门中,可见一方石桌和几张石凳,桌上还摆着茶具。

环境虽算不上多好,但相比破败庭院,已称得上人间仙境。

“擎云,你住哪间?”

箓尘道人眸光转向王七,神色淡然,缓声问道。

“阿九,你住哪间?”

王七侧首,目光如星子般投向李九,面庞之上笑意盈盈。

李九微笑不语。

王七不以为意,笃定自语道:

“你从小就喜欢朱红色,说是厚重,肯定选中间的,那我就选右侧庭院吧。”

七哥还是那个七哥,嘴上不说,却悄悄将三座中最好的留给了李九。

“黄梁,你已突破练气二层,可...”

箓尘道人望见此幕,轻声提醒。

但话未说完,便被李九笑着打断:

“七哥,你真是了解我...

我就选中间的。

箓尘师叔。”

说到最后,李九又偏过头望向箓尘道人,字音加重,眸中平静无波,仿若一泓清泉,不见丝毫波澜。

箓尘道人沉默不语。

王七却瞳孔骤缩,在怔怔后,嘴角渐渐上扬,绽出一抹开怀至极的微笑:

“阿九,好啊你!什么时候突破的练气二层?

竟不跟你七哥说?

都还没给你办升仙宴...”

李九闻言,笑容如春风拂面,轻轻晃了晃脑袋:

“七哥...

你不是已经给我举办了一场最好的升仙宴吗?”

...

待入住更换完庭院后,李九和王七在感慨一番往昔后,便各自分别。

一人往静心殿方向而去,一人往符丹塔。

李九沿着通往符丹塔的蜿蜒小径前行,脚步轻快。

行至一处拐角,他目光不经意间一转,瞧见箓尘道人正静静伫立在那儿。

双手捧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整个人仿若与周围静谧的景致融为一体。

“谢谢箓尘师叔。”

李九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衫,双手抱拳,躬身为刚才之事致谢。

“无妨。

不过擎云他迟早会知道的。”

箓尘道人面容平静,薄唇轻启。

“擎云他是苦修士,不爱与人交往,唯一好友便是季恒岳和浮生。

纵使知道,大概也是多年后了。”

李九抿着唇,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

“何必呢?”

箓尘道人轻阖双目,幽幽一叹。

李九沉默良久,目光越过层层山峦,遥望远空那轮熔金落日。

“你知道吗?箓尘师叔。

一直以来,我都是最小的那一个男丁。

我受尽了哥哥们的谦让,疼爱。

可明明...他们也大不了我几岁。

为什么要将担子,全扛在自己肩上呢?

他们一心盼我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却从不顾惜自己的辛劳。

我只愿他们不必如此拼命,能活得轻松些。

再让擎云他自责,继续拼命苦修三年又三年,又何必呢?”

余晖倾洒,在他面庞勾勒出一抹微笑的轮廓。

箓尘道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遭静谧,唯有风声在耳畔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