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怒
白皂江一艘渔船缓缓靠向北岸,渔船上战满了兵卒,他们虽然穿着北吴的官军衣甲,但布满泥污,人人身上都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是一种受挫之后的颓丧。
那些衣着破旧兵卒,一上了岸,发现石桥村的存在,便有几名急不可耐的兵丁,冲进了一家农户,抢夺粮米。
“你们是哪里来的盗贼?”村民王友田,见到这一伙衣着破烂,形似乞丐的家伙,便是大声喝问。
那一伙破烂军一进入小院中,便是翻箱倒柜,将白花花的米面都给找出来,自己在锅中开始造饭。
“去你娘的,老子是朝廷南府校尉,是官,吃你家粮食怎么样了。”
那名官兵一巴掌便是抽在那王友田的脸上。抽完之后,大口咬嚼一块炊饼。他们已经是十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一伙五六十残兵败将,涌进了石桥村,登时在石桥村中掀起波澜。
“这么人自称是官兵,怎么跟一伙乞丐一样。”有矮个村民远瞧着说道。
“打了败仗呗。”有胖村民嘀咕道:“人家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一伙人比一伙人搜刮的厉害。”
“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一个胡子拉碴的兵卒,恶狠狠瞪道:“你扰乱军心,该当何罪。我们吃的是朝廷俸禄,你们向朝廷缴纳赋税,如今朝廷危亡,我们吃你们的有何不可?”
那胖村民见到有一伙兵卒,冲进了他家,将他家的那头大肥猪牵走,这头肥猪,他过年都没舍得宰。
胖村民连忙挡在前面,说道:“住手,我们是为村上石家大户种田。我们村上可是有村兵的,你们这般抢夺,就不怕死么。”
“大户?”一个衣着相较于其他官兵,稍微干净体面的络腮胡大汉,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胖村民的脖领。
络腮胡大汉,听到大户二字,比见到眼前的大肥猪还要兴奋。
“我是大吴的禁军都尉汤思会,你现在带我去见,你们这里的大户。”络腮胡大汉说道,眼神中满是贪婪。
“不必了,我就是石家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娇俏,但是口吻严厉,充满威仪。
汤思会朝声音来处望过去,村社篱笆间,见到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远山黛眉间,有一股英媚之气。有一种狐狸与母狼兼而有之的飒然感觉。
汤思会脸上登时收摄贪婪与好色之气,一是见到这女子衣着不俗,二是这女子背后有二十多村丁手中拿着红缨枪,跨着猎弓。
汤思会一脸正气说道:“不知尊驾何人。”
“这位就是石家三夫人。”村民中有人叫道。
来人正是陆嘉欣。
……
这伙残兵一上岸,石家大院便是收到了信。
石家大院,正厅。石家家人以及林野芒正商讨对策。
花茹说道:“相公,我们应该立马召集村兵,将这五六十人的残兵败将聚而绞之。否则一旦流窜,会成为祸害。”
石凡却是沉默不语,陷入思考之中,只是手中刻刀不停,削着木头,似乎想把那一节手臂短的木头,削成一把短剑。
呲嚓!呲嚓!
说来也奇怪,静悄悄的花厅只有这一个有节奏的刀刮木头的声音,众人心中的急躁都平静下来。
“杀完这五六十人呢?”石凡见到众人安静下来,良久才道。“鸡冠山有一千多人,还有四名仙师,来一帮人,杀一帮么?”
“村丁为我们所用,是因为我们抵抗盗贼。但是愿意与我们抵抗官兵么?”石凡将那截木头举起来,对着眼睛,看看削得是否整齐。
“那我们就成了盗匪了。”陆嘉欣语带悲伤的说。她父亲就曾经反抗朝廷,兵败被杀,全家充作贱役。
“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将鸡冠山彻底荡平,我们永无宁日!”石凡用刀在木头表面上刻画,这次他刻的是一把剑的形状。
“荡平鸡冠山?”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想得只是抵御这五六十人。没想到,家主竟然有这样的野心。
石桥村与鸡冠山有这么大的差距,想要将之荡平,谈何容易。
尤其是林野芒,他连日来养伤,虽好了一些,但是面色仍旧苍白。
因为焦急,面露潮红,林野芒焦急道:“石公,鸡冠山的那些兵卒,都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卒,我们新训练的村丁,虽然有些进步,但与之相比,仍旧是有天壤之别,更别提其中的数目差距了。”
“却是如此。”石凡低声说道:“想要赢,我们的村兵必须比他们多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林野芒询问道。
“怒!”石凡斩钉截铁。“村兵是生于斯长于斯,他们分得土地,家宅族人都在这里。进犯石桥村,就等于是砍他们的命根子。”
“想要赢,就要把他们的怒勾出来。”
林野芒有些茫然,这位长者说得似有些道理,但却这一套,他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
“是士气?”陆嘉欣低声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石凡点了点头。
“石公,您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战争不是斗气,最后比拼的还是军事。”林野芒说道。
石凡说道:“兵戈之事,乃政道之延续也。军事并非孤立存在的。想要打败敌人,必须要铺垫前提,勾起村丁之怒,便是前提之一。”
手中刻着木头,已经削刻出了粗略的剑胚。
“林教头,你继续去训练兵卒。”石凡对林野芒说道。
“就算是能够打败兵卒,那鸡冠山的四名仙师呢?”林野芒出门之前,心中浮想出这个念头。
他看向那须发皆白,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实是一头猛虎的家主。他感觉从兵多年,阅人无数,对于此人,往往看不透。
对方说话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却又一语中的。
“或许,家主已经有了对付四名仙师的法子了。”林野芒见到石凡仍旧是聚精会神的削着那柄木剑,在上面雕刻着。
仿佛眼前的兵灾,根本不足为惧。林野芒也莫名的安心下来。
“嘉欣,你去应对那些侵扰的兵卒。二郎三郎,跟着你一起去。大郎回去继续休养。”石凡吹了吹木剑上的碎屑。
“花茹留下,其他人各自回房去吧。”石凡低声说道。
“是!”众人应是。
待花厅中只剩下石凡与花茹的时候,石凡说道:“你要准备好两架马车,带些金银细软,一旦事态恶化,你就要带着狗蛋、晴芳、二狗、嘉欣、袭玉,随时便走……”
花茹晶亮眸子一呆,哪里想到相公刚刚还慷慨激昂,要说荡平鸡冠山,这会子又琢磨跑路。
她好看的眸子中盈满了泪水,低声道:“相公,咱们便趁早一遭走吧。何必与他们争夺,粗茶淡饭,我们四人也跟你一辈子。”
“放心,只是留条退路。”石凡拍了拍花茹那剥葱似的纤手玉指。
“此言我只跟你一人说,因我认为你,心里能插得住刀。”
花茹捧起石凡的脸,深深一吻:“相公的这一句情话,乃是妾身听过的最妙的一句。”石凡允吸着,她的唇珠丰润柔软,触感滑嫩,像是蘸着露水的牡丹花瓣。
吻罢,花茹媚眼如丝,几欲滴出水来。身子一软,差点便站不起来,面色绯红,快步离开花厅。
而石凡手中,一把手臂长的木剑已是削好。
石凡望之,双目灼灼,是不是要跑路,就要看云剑篆文是否可行,飞剑是否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