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灭我十族又何妨
朱高煦咂摸出味道来：“你的意思是说，这皇位原来是朱允熥的？”
“可以这么说，在朱雄英死后，他才是根正苗红的嫡长子。”
朱棣和道衍和尚，都没有想过扶持朱允熥当傀儡皇帝。
这货太危险了，根底太正了，正到连朱允炆当了皇帝之后，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在朱允炆登基之后，他就直接给朱允熥封了吴王。
但是，朱允炆在位的这四年时间里，朱允熥一直都待在应天，没有前往封地就藩。
按理来说，朱允熥的年龄早就达到了就藩的标准。
加之是朱允炆所封，压根没给太多权利，封地也就在眼皮子底下，完全不用担心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朱允炆就是不让朱允熥就藩，怕的就是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弟弟，成了有心人的利剑。
朱允熥太正了，换做其他朝代，那就是正儿八经继承皇位的主。
也就是朱元璋个人威望强，说一不二，他说谁是谁，这才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将朱允炆推上位。
否则，换做其他皇帝，恐怕还有一场动乱。
“所以，殿下即位登基之后，朱允熥只能囚禁于应天或者凤阳，绝不能放出去，否则贻害无穷。”
朱棣点了点头：“这点我自然知道，你这混账，下次再敢偷听我和老和尚谈话，我赏你五十马鞭！”
朱高煦缩了缩脖子：“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
第二日，天气晴朗。
原本纷乱的应天城经过一夜的修整之后，重新变得秩序井然。
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并没有感觉到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恍如昨日。
昨日里进入城中的官兵虽然来势汹汹，可是并没有对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带来什么影响。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迟钝一点的老百姓，还没有意识到，头顶上的天已经变了颜色。
此刻，应天皇城之内，军队四处镇守，俯瞰着旧世界的一切。
奉天殿前，建文一朝的大臣战战兢兢的站着，等待着朱棣最终的安排。
自朱棣入城以来，他们便感觉头顶上天已经塌了，不少人昨日已经随建文帝朱允炆而去。
但人都是畏惧死亡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出自杀的举动，水太凉的官员，还是占据大多数。
方孝孺赫然站立在其中。
一夜过后，他从那个英气勃发的文学博士，变得沧桑憔悴，但眼中依旧有光。
他并未赴死，但并非是怕死，而是在等待，等待朱棣的到来。
他要在世人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拆穿朱棣无耻小人的真面目。
他要用自己的满腔热血，控诉朱棣阴谋篡位的历史真相。
他要将朱棣永远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要朱棣永远洗不清身为反贼的事实！
方孝孺心里清楚，朱棣一定会来找他。
如今皇帝和太子都已经捐躯赴国难，朱棣想要登基称帝，就必须有人起草诏书。
而他，当世大儒，是天底下最适合为朱棣，起草诏书之人。
若是诏书由他起草，那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之情状，将会减轻许多。
可这逆贼，休想！
除非太祖皇帝下旨，否则他绝不会为逆贼起草即位诏书！
……
朱棣来到奉天殿前。
他有几分感慨，兜兜转转十多年，终于还是到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当初，他在这里朝拜皇帝，也就是太祖皇帝，自己的老爹。
自从朱元璋驾崩以来，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想不到如今回来，居然是这种情况。
人生际遇，实在是叫人唏嘘。
看着奉天殿前的一众惊慌四错臣子，朱棣一眼就从人堆里，找到了从容的方孝孺。
两人的眼神一碰撞，似乎有火花在闪烁。
这一瞬间，朱棣心里似乎有所感应，这个名为方孝孺的人，绝不会为强权所慑服。
深吸一口气，朱棣命人将方孝孺请了过来。
“先生神色何必如此苦楚悲痛，我只是效仿周公辅佐成王的方式治理国家，并没有其他心思。”
方孝孺盯着朱棣，咄咄逼人道：“逆贼！我问你，成王在何处？”
朱棣神情顿时哀伤起来，掩面而泣，道：“我刚进宫中，便见大火熊熊，他已经自焚而死了。”
“成王有子，为什么不册立成王的儿子为天子？”
“本该是如此，可成王之子过于年幼，国家需要成年的君王，且成王之子，也随成王一同，付之一炬。”
这消息在朱棣的控制下，早就在大臣中传播开，方孝孺逼问，也不过是走个流程。
方孝孺亮出自己的刀，责问道：“如今成王已逝，且无子嗣，可国不能一日无主。”
“燕王既然是来效仿周公，必定无心皇位，请燕王即刻拥立成王之弟吴王朱允熥为天子，统摄天下！”
朱棣眼眸一眯，心中怒骂这老东西不识抬举，但道衍的话就在耳边，仓促间他只能回答：“这是孤的家事。”
说着，他示意左右侍者授予方孝孺纸笔，说道：“诏示天下，非得由先生您来起草不可。”
啪！
方孝孺将笔重重的砸在地上，怒骂道：“呸！逆贼！还在这惺惺作态！”
“今日这诏书，我绝不会为你起草，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无非就是抛去头颅，舍去这一条性命罢了，想要我给你起草诏书，休想！”
朱棣额头青筋直跳，森寒道：“你就不怕孤诛你九族？”
“哈哈哈！”
方孝孺仰天长啸，目光坚定的注视着朱棣，冷声道：“灭我十族，又何妨？”
“你！”
朱棣热血上涌，双眼都要红了，紧盯着方孝孺，好片刻压下怒火，道：“孤问你，这是孤的家事，你为何要干涉？”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燕王既说是家事，身为臣子，我无权干涉，但燕王篡逆之事，天下皆知。”
“他日燕王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太祖皇帝？”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硬道：“太祖皇帝知道此事，也会对孤表示赞同！”
“这不过是燕王一厢情愿的妄想！”
方孝孺见朱棣这样都不杀自己，又加了把火，道：
“燕王想要我起草即位诏书，除非太祖皇帝下旨，否则，绝无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