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祸事了…太爷要换族长
贾琏摇头叹息，摆出一幅纯孝之心。
贾珍却是暗自撇嘴。
谁不知道林姑父家财尽数入了你的西府。
这会儿眼巴巴跑来哭穷，真当我是不谙世事的珍老爷？
一想到林妹妹刚进府的十几辆马车，最后进得了她院子里的，也就是十几箱书籍遗本。
贾珍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合着这是因为林家财刚进西府，她们也不好明目张胆挪用。
况林姑父尸骨未寒，到底是担心被旁人指着鼻子骂他们吃绝户。
眼下大姑娘归宁省亲在即，西府一时间使不出这许多银钱，方会有琏哥儿哭穷这么一出。
贾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弟弟忘了你们西府还住着一位财神爷。”
贾琏“哦”的一声，思忖道：“珍大哥说的是？弟弟不太明白。”
贾珍笑了笑：“琏弟，江南三织造、买丝招匠。”
贾琏琢磨了一会儿，蓦地眼前一亮：“珍大哥说的可是皇商薛家？”
“去岁蓉哥儿媳妇刚走，春祭的恩赏我便跑了趟礼部，关领那会儿，我听礼部几位堂官在闲聊……”
“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个买办皇商，单丝绸贸易一年的收入，便达到数十万两白银。”
贾珍用银匙搅着盏中琥珀色的汤汁，“要不说你们年轻人眼皮子浅，薛家守着金山银海在梨香院住着，倒叫自家人作难。”
恰在此时。
八个梳着圆髻的婆子捧着朱漆填金食盒进了宁安堂，众妇人身上沾了满襟甜腻的脂粉气。
这是贾珍新立的规矩，送膳的婆子须得用扬州香粉局制的蔷薇露熏过衣裳。
婆子们鱼贯而入，玛瑙碗盏碰在填漆托盘上叮当作响。
头一盒揭开是热腾腾的蟹黄灌汤包，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八只阳澄湖母蟹的膏黄，盛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莲叶盘里。
第二盒呈上煨了整夜的燕窝鹧鸪粥，青花缠枝莲纹盖碗揭开时，竟用冰裂纹汝窑盏托着，盏底还沉着两片金箔剪的桂花。
其中一位婆子恭声道：“老爷，小蓉大爷在门外请见。”
贾珍听了便皱眉，方想叫小厮出去‘啐’赶贾蓉，省得玷污他用早膳的胃口。
但当他瞥了眼贾琏，随即想到要容这位好弟弟独自细想一遍，索性冷哼一声，而后离椅出去。
贾蓉瞧见老子出了门，便低下身子恭声请安。
“混账东西，若是没有要紧事情，老子扒了你的皮。”
“有…要…紧事禀报老爷……”贾蓉结结巴巴，停顿了一会儿，方鼓起勇气道，“老爷，太爷怕是要换族长……”
贾珍已有了几分不耐，听完整句后，整个人如遭雷殛呆愣当场，而后满脸怒容道：“你说甚？”
“太爷怕是有心要换了老爷您？”
“从速道来，要是敢诓骗你老子我，可仔细你的皮。”
贾蓉把早已打好的腹稿道来：“回老爷，昨儿夜里太爷召见我等，儿子回房后，察觉随身佩带的那枚玉佩掉在了宁安堂，我回去拾的时候，刚好听见太爷在嘱咐焦大……”
“太爷亲口对焦大说，知子莫若父，他担心他去了，老爷会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对叔太祖爷不敬……”
“太爷索性做了通盘考虑，他已经让焦大从旁支子侄中，挑选一位年不及五岁幼童过继到我膝下……”
“什么？”贾珍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要找人过继到你膝下做甚？”
“老爷别急，容儿子细禀。”贾蓉低头，不慌不忙拱手，他垂头的瞬间，眼眸里闪过一丝快意，“太爷生怕老爷往后不敬长辈，提前做足安排，他留下一封亲笔书信交给焦大，并叮嘱他，倘若往后果真发生不敬叔祖太爷的事，他让焦大递遗书进宫，请上皇效仿当年西府做法……”
贾珍头昏目眩，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所幸孝子连忙上前一把扶稳。
“我知道了，你切莫声张，此话断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否则不然，老子打断你三条腿！滚…”
啐走贾蓉，贾珍在原地苦思应对良策。
“祸事了…依上皇爱管闲事的习性……天爷哟！”贾珍愁容满脸，抚额忖度，“赦伯也不知因何故得罪皇家，好端端一个嫡长子，却被赶到偏院居住，此事曾一度成为神京勋贵好几年的笑柄，直至宫里传出流言后，满京师的文武勋贵讳莫如深，最终才慢慢断了酒桌之间的笑谈。”
“得赶紧想个妥善法子……”
难怪常言道，人处于绝境之时，灵光乍现的念头便会悄然迸发。
须臾，贾珍眼底已浮起三分笑意，只见他的指节轻廊下柱子，竟是从贾琏借贷的一事，淬炼出个连环三叠计。
他在廊下辗转整饬心绪，待最后一丝惶惑沉入丹田，方才让嘴角攀上妥帖弧度进门。
进门后，他先打发一众服侍的婆子退下，方招呼贾琏一同上桌用膳。
瞅见贾琏此刻面露恍然之色，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贾珍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道：“薛家虽是皇商，但到底是商贾之家，根基浅薄，如今薛蟠那小子不成器，整日里游手好闲，他那位妹妹虽然聪慧，但总有一天要出阁。”
“薛姨太太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撑得住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有人肯帮衬一把，倒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贾琏听出贾珍话中有话，心中一动，试探道：“珍大哥的意思是…”
贾珍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琏一眼：“琏弟，你可还记得去年蓉哥儿媳妇的事？”
贾琏一愣，随即点头：“自然记得，蓉哥儿媳妇走得突然，府里上下都惋惜得很。”
贾珍默然片刻，沉吟道：“你可知道，自打儿媳柳氏过世后，当初我曾派人去探过薛姨太太的口风，想让蓉哥儿续娶薛家的宝钗姑娘。”
“可人薛家嫌弃是继弦，明里暗里婉拒了，这事让我脸上无光，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若非顾念着太太的情分，哥哥早想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