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暗流汹涌（一）
篝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正落在杨过玄色箭袖的云纹上。
他屈指弹去残烬，也已回过神来，状似随意道：“绿萼姑娘可曾听过铁掌帮？“话音未落，余光已瞥见裘千尺肩头微颤。
小龙女正在系结白绸的手势稍滞。
她虽不通世故，却也听出夫君语气不对，话中机锋。金铃索无风自动，在皓腕间缠作同心结，她扭头看向杨过，面有询问之意。
裘千尺抚着包扎妥帖的伤处，忽觉夜风透骨，不禁紧了紧衣衫。
她抬眸直视杨过，敏锐察觉到对方言辞间，隐隐藏着的敌意，心下甚为不解。
若是换一个人，或许会好生好气回答杨过。
但裘千尺的性子，向来是只有旁人迁就她，没有她迁就旁人的份，那叫一个刚硬霸道…
但见绿裙女子神色淡淡，铁掌按上身旁古柏，五道指痕深陷树皮：“杨公子想问什么？”
古柏簌簌震落晨露，惊起寒鸦数只。
杨过重剑嗡鸣出鞘三寸，剑脊映出一张绿鬓玉颜，长眉细口的姣好女子相貌。
“姑娘可认得裘千尺？”杨过这般说着，心下已认定这女子必定是裘千尺。
下一瞬，剑光如电，直指裘千尺咽喉。
噹！！
小龙女双剑交错架住重剑，实不知杨过好端端怎生突然发难，眸中惊色未褪：“过儿！你作甚？“左右衣袖里的两个金铃铛在夜雾里发出清脆声响。
杨过哑然。
他方才是想试探一下裘千尺，观察她神色以达到确认的目的。
这一剑看似厉害，实则没什么力道。
当然，他也不是圣人，亦是有几分成心为难的意思。
却也没想到小龙女会出手。
他将重剑收回粗糙木鞘，双眸凝视着裘千尺，抱拳道：“裘前辈，杨某刚想起，绿萼姑娘跟杨某年岁相差不大，怀疑前辈是故意易容乔装成绿萼姑娘。
是以再三试探。
倒是忘记，您既是绿萼姑娘生母，模样自会生的相似，又使得一手铁掌功夫，自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铁掌莲花'裘三小姐！
小子莽撞，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勿怪。”
裘千尺冷哼，一点没信杨过的说辞，更没给杨过什么好脸色。
若非伤势未愈，依着她的性子，定要跟杨过打上一架。
“你既然猜到了，我也省得再解释。刚好，我也想问你们，你们跟萼儿如何相识的？”
“......“
小龙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裘千尺：“你是...你是......”
“没错，小丫头，我便是萼儿的娘亲，铁掌帮的三小姐，你喊我裘姨就好了。”
裘千尺答复小龙女时，不知为何，有一抹微笑。
杨过看在眼中，心情有点儿古怪，暗道：“上一世，你待龙儿可不是这副嘴脸。”虽是这样想，但他更多的却是感慨，亦在困惑。
——这个世界似乎与上一世大不一样了，不管是人，还是事，似乎都有所改变，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
仲夏的日头毒得很，绿竹镇的青石板路烫得能烙饼。
绿竹镇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镇子周围生着各式各样的竹子，在风中沙沙作响，翠影摇曳。
这地方的水路虽只能下中小船，但胜在四通八达，青山绿水，环境也很好。
很多江湖中人路过时，都喜欢在这儿歇个脚。
亦有厌倦江湖纷争的人，隐居在镇后的群山里，或者大隐隐于市，在镇里边开店居住。
所以。
总体来说，这地方虽不大，可高手却层出不穷。
今天。
这个依旧热闹的小镇上，街头巷尾中却是不知不觉间，多出一些三五成群的精壮汉子。
这些人普遍手骨粗大，生有老茧。
一些个经验老道的江湖客见到这些人，默默远离，更有甚者，直接乘船或者跑离小镇。
满街喧嚣里，藏着暗流汹涌的意味。
三友客栈。
一众精壮武师三三两两地分桌而坐，却很少说话，只是默默饮酒吃菜，气氛很是沉闷。
一身青白绣墨竹长衫、身材清瘦的老者在柜台闷头打着算盘。
“竹老，十年陈的竹叶青还有几坛？“裘千仞屈指叩响柜台，黄杨木算盘珠应声跳起三枚。
竹老板抬眸瞧他一眼，又垂下脑袋，并不言语。
裘千仞笑笑，也不在意，挥手让人奉上一堆金子，转身要上楼。
忽而听得柜台传来苍老声音：“昔年上官老帮主是何等的英雄好汉啊！一生尽忠报国，铁骨铮铮，怎生到如今……铁掌帮就变了……”
裘千仞步伐稍顿，忽而想起十余年前，洪七公也是这般说辞对自己说教的。
而洪七公的后半句是：你接你师父当了帮主，却去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你师父？
“竹老，隐居便好好隐居吧，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裘千仞冷冷丢下一句话，迈步向上走去。
但见有一绿衣少女立在顶楼，一身淡绿衣裙随风而动。
绿萼张望四方，近乎将整个小镇收入眼底。听得动静，回头问道：“二舅，我娘什么时候能到啊？”
“就是这几天了。要不跟二舅舅到街上逛逛？”
裘千仞微笑说着，神情和蔼。绵软、柔暖如女子柔荑的大手揉了揉绿萼的头发。
他抬眸眺望远处，眼神却愈发冰冷、阴沉，满是杀意。
绿萼抿起嘴巴，正欲搭话之际。
有一汉子急奔上楼，喜道：“帮主，武当山那边的暗桩飞鸽传书回来，三小姐已经准备铁掌峰了，约咱们在荆州碰头。”
“什么？”裘千仞一愣，有些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依着他搜罗来的消息，裘千尺的处境多半不妙。
所以，他直接带着人绕到此地，准备给“玄冥二老”来一个守株待兔。
“真假？”
“这...帮主请看。”那汉子将一个小竹筒双手奉上。
裘千仞原要接过，伸手到一半，让身边一个心腹手下接过拆开。
那人检查一二，这才递给裘千仞。
“二哥勿忧，妹已脱险。兹事体大，纸短事重，请二哥速至荆州分舵一见，妹有要事相商。”
裘千仞将短短的一封信看完，注意到最后描有一朵栩栩如生的墨莲，终是放下心来，知道这的确是裘千尺亲笔所书。
说明她已经无恙。
“二舅，二舅，我们快走吧！”绿萼急道。
“好好好。”裘千仞神色慈祥，摆手让一众铁掌帮高手先行一步。
他则带着绿萼以及余下的人跟在他们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