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缓下注施压赚信任
酒过三巡,朱褒按耐不住,便主动开口:
“不知马先生喜欢玩什么花样?”
“年纪大了,新鲜玩意儿多起来,我总是接受不能。反倒是小时候猜测那钱币的正反面,着实让我觉得有趣。”
“先生开口,我便奉陪!”
朱褒兴奋地搓搓手,示意两侧的人替他们收拾桌子,腾出一片位置来。
“蜀地既然通行百铢钱,我们便以此为底。”
马良从怀中随手摸出一枚直百五铢钱,将其放在自己面前。
“太守既为主人,我便将这主动权交给你:稍后我使一碗碟,将这枚钱币翻转几次后盖住,由您来猜是字面还是光面。中了便算您胜,反之,则是算我胜了。如何?”
“马先生,我们事先说好:我可是这周遭有名的猜钱高手。稍后先生若是有财钱上的负担,可要提前知会我一声。”
朱褒言语客气,语气却是颇为放肆。
“不妨。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小试牛刀,一局一百钱,如何?”
一百钱说来容易,可一县县令的一月俸禄,也不过是五百钱。
而他朱褒上了赌桌,向来是没有退却的道理的。
他随手从自己腰上解下一串钱洒在桌子一角。
“那就请吧?”
其实马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怎么参与过类似的项目,之前的气势也都是装出来的。
几个回合下来,他准备的一箱钱已经大半易了主。
不过他也并不急躁,只是机械式地重复着开关碗碟的动作,任由朱褒在另一端玩的兴起,然后跟随着对方的表情,配着时而懊悔,时而欣喜。
即便这箱子装的再满当,也自然会有见底的那一刻。
马良暗暗掐算着时间,然后从中摸出最后一枚钱币反复端详:
“朱太守,看来我今日运势不太行。短短几圈下来,偌大一箱铢钱,可就见了底了。”
且说朱褒平日里和郡里那一群穷鬼斗地有来有回,从未有一日赢得像今天这般爽快过,心情自然也是一片大好。见马良垂头丧气,他便哈哈大笑,出言安慰:
“季常兄!莫要灰心!这方圆百里,都知我朱褒颇善赌术。你输给我,也不算冤枉!”
马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正所谓细水应当长流。再来这最后一局,无论输赢,今日就到此为止。且待我在附近找个住处,明日再来战过。”
朱褒听马良不服气,明天还要再来过,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上去了:
“以您方便!”
碗碟轻扣,最后一枚钱币便笼上了一层阴影。
“请吧。”
“还如同前几局一样,我猜有字那一面。”
马良脸上装出一阵错愕,要开碟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见他这般反应,朱褒那更是得意忘形,笑的脸上的肥肉都一颤一颤的。
“不,不好了!”
没等马良完全将手抬起,外面便急急忙忙冲进来一个人来报信:
“郡,郡丞,城外有一支军士,正朝我们杀过来呢!”
“什么?”
朱褒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住,听到这般回报便暴怒地拍案而起。
“谁敢在这时候送上了门来找死?”
“是,是那江阳太守刘邕。”
“刘邕?”
朱褒顿时火气散了大半。
这刘邕虎踞江阳数十载,在这地界耕耘的不说是根深蒂固,也可以算是雄踞一方了。而且此人心思十分灵活,即便是益州各郡纷纷有起兵造反之势,他也依然不声不响,没见有什么动静。
再者牂牁向来与他无冤无仇,他手下的几个小县令,也常常和这边往来。此时为何突然带兵来袭击?
怎奈这席间暴怒的并不止他一人,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思考。
“好啊好啊,朱褒,你这虫豸,吴王见你有心归附,特派我来此地慰问。没成想我刚到此处,你便要联那蜀贼加害于我!”
马良将手里的碗碟丢在地上摔个粉碎,然后指着朱褒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且带着我的项上人头到诸葛亮那请赏去!等到东吴铁骑踏过来,便要第一个拿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祭棋!”
马良这般咄咄逼人,就是要尽可能地给朱褒施加心理压力。
经历了刚刚的推杯换盏,朱褒对马良可以说是格外地信任。此番他突然上火,便更让他确定了马良是东吴那边的人。
如此一来,他便完全不敢得罪:
“季常兄,切莫动了肝火,朱某万万不是这样的人!我归附吴王之诚心可鉴日月,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这……这钱币划去我的口舌!”
“哼!”
马良一拍桌子:
“那是何人暴露我的行踪?我自武陵沿山川江水而来,一路并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为何我初到贵地,那诸葛小儿便派军捉来?”
他的眼睛向一旁微微一瞟。落在了刚刚进来传话的那人身上。
他看得清楚,此人就是他刚到牂牁时,前来给朱褒报信那人。
“难不成……”
朱褒顺着马良的眼神望过去,然后从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兵身上看到了“背叛”二字。
盛怒之下,他迅速抄起立在一旁的刀。
那传话的小兵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便已经带着无数惊恐、错愕与不甘身首异处。
被砍下的头颅沾染着喷出的鲜血飞出去好远,几乎溅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那些环立在一圈的甲士们,即便心中有别的想法,也再不敢吱声。
“人虽死,话已到。无论如何,此地对我来说已然不安全。”
马良抬起袖子,自然地拂去自己脸上的一两滴红色液体。他向前一步,将自己面前的那枚钱币推到桌子正中间。
“这几箱钱便留给朱太守。我需立即返回东吴向吴王告知此事。”
马良这一赠财的行为彻底摧毁了朱褒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现在在他心中,马良就是他最为亲密的自己人。
“马先生勿慌。我且去与那刘邕周旋,屋内这些甲士,便由你调遣,护你出城。”
“朱太守之心我且信过。我若能平安回到建业,自当向吴王禀报此处危机。”
马良原地踌躇两步,然后突然站定。
“我信得过太守,不知太守可信得过我?”
“那是当然。马先生尽管放心,褒当用全力,护你周全。”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太守愿听?”
“您但讲无妨。”
马良露出了一丝微笑。
先前那么久的赌戏,他都心不在焉,并未注意过自己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放进碗下的,正如这最后一次。
他瞥了一眼刚刚被他扣在碗下的那枚钱币,钱币上圆形方孔,周围光滑无比,并无凸起。
是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