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随行:都市民俗传说亲历者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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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转运珠

米糕

导语

世有宝珠,转运改命

但厄运,真的能转么……

***

珠宝儿

我的婚姻一直被婆婆厌恶。

对,是厌恶,不是嫌弃。

我爸妈死于一场事故,那年我才4岁。

爷爷早逝,奶奶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

我,夏松,向雅含,项海常,从小四个人一起长大。

我跟夏松从情窦初开到私定终身,我奶奶都知道。

18岁那年,奶奶像是托孤一样把我托付给夏松,不久后就去世了。

在婆婆眼里,我就是个专门克死亲人的扫把星。

我妈克死了娘家人,我克死了我爸妈。

但夏松从小喜欢的人就是我,即使母亲再反对,他还是顶着压力硬娶了我,气得婆婆婚宴也没来参加。

她心心念念的媳妇是向雅含。

我跟夏松结婚后,项海常也跟向雅含求了婚。

婆婆咒骂项海常是抢她儿媳妇的混蛋。

婆婆的不讲理反倒引起了邻居们对我的同情。

反正就算她天天骂我是扫把星,也影响不了我和夏松的感情。

向雅含挺着快五个月的肚子还来安慰我,“霏霏,你别多想,我们去珠宝店逛逛,散散心吧。”

我对她真是好气又好笑,“散心不是应该去公园么?你钱多还是怎么的?”

她伸出手指比了个“嘘”,“那家店不一样。那边卖「转运珠」。”

我好奇心上来了,“什么「转运珠」?”

“转运的呗。”她啐了我一口,“项海常最近手气不太好,他听牌友说的这家店,让我一定抽空去看看。”

我摇摇头,“我看你要做的,不是买什么珠子,是让项海常少去去牌桌。”

向雅含低下头,摸着肚子像是哀求我。

我心软了,“行行行,当我陪你吧。”

她笑开了花,递给我一个自己做的丑兮兮的发夹,“呐,本宫赏你的,娃娃亲的定情信物。”

我嫌弃地接过去,不锈钢大夹子上几个珠子装饰明显没粘牢,“就这?你这是给我夹头发,还是头上插把刀啊?”

雅含撒娇着让我戴,我夹到头发上,做了个鬼脸,她笑得身体缩成了一团。

若谷杂货铺

「若谷杂货铺」的大招牌脏兮兮的嵌在店门上,门口扩音喇叭大声放着,“老板带着小姨子跑啦,统统十元,一律十元!”

向雅含拿出纸条又确定一下,是这里没错。

我找到老板表示,要找一位欧阳先生。

“找我做啥?”老板反问。

老板天中塌陷,眼神游离,面色灰暗,用我婆婆的话说这种面相短命。

他拿过向雅含手里的纸条,眼睛亮了一下,“承哥介绍来的?”

我跟向雅含面面相觑。

谁是承哥?

老板摆摆手,示意我们跟上。

他带我们来到店后面一个暗间,打开了灯。

我们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这是一间台球房,墙和天花板应该是白色的,被烟熏得蜡黄。

他拿出一个乐扣乐扣玻璃饭盒,“你们要哪种规格的宝珠儿?”

“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倒乐了,“你们啥也不知道的就来了?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

他打开饭盒盖,里面有五,六颗珠子,晶莹剔透,颜色各异。

“这个叫转运珠,‘运’与‘孕’同音,图个吉利。这玩意儿专门给孕妇戴的。戴了不要摘,胎儿出来了,你们家就转运了。”他扫了一眼向雅含微显的肚子,继续说,“你估计有五个月了吧?拿这个。”

老板挑出一颗红色的,花纹像瀑布一样,“五十万,适合孕中。”

这下轮到我乐了,“这不就是普通玛瑙么?卖那么贵?”

老板递给我们两张名片,“知道你们今天不会买。呐,回去考虑考虑,特别是你。”他指指向雅含,“问问承哥吧,这个很灵。想好了打我电话。”

我出了店门就把名片扔了。

看到向雅含小心翼翼把名片插到皮夹里,我挺惊讶的,“怎么?你相信?二十一世纪了诶,我的妹儿。”

向雅含告诉我,项海常最近老跟她说转运珠的事,还举了些真人真事,让她不得不有些相信了。

“什么事?”我特别好奇。

“你记得我们高中班主任么?”

“教我们英语的谈老师?”我想了想,“他三年前裸辞开了家少儿英语,但一年后就出台新政策,不给补课了,我记得他赔惨了。”

“嗯。他就弄了一个。不久就中了彩票,一百多万呢。”向雅含有些激动,“你说,如果我五十万买个转运珠,也能中个几百万,那是不是白赚了?”

我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拉着她就回家了。

这个事情我也知道,当时在同学圈里传疯了,原来是买了转运珠么?

回到家,我打开微信群,翻到高中同学群,右上角有个99+的红点。

我点进去翻看,想回味一下当时同学们恭喜老师中奖的搞笑怪话。

翻着翻着,我手抖了一下:

谈老师夫妇……最近死于煤气泄漏。

失联

我第一反应是去问邓玲。

除了向雅含,高中女同学里我就跟邓玲最熟了。

邓玲身高马大,力气堪比男同学。她人性格也大大咧咧,跟她相处很轻松,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出入。

她当年也是班里的小灵通,几乎什么八卦都知道一些。

邓玲:「这件事挺诡异的,但应该是意外。」

我:「?」

邓玲:「谈老师给女儿买了个什么……幸运项链,没多久他们家就中奖了。之后他老婆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就煤气泄漏了。大冬天的,两人关了窗在午睡,就这么再也没醒。」

我:「他女儿是不是怀孕了?」

邓玲:「诶!你怎么知道?因为这事儿,他女儿受刺激流产了。」

我把聊天记录发给向雅含。

我当然是不相信有这么诡的事的,只想借此让向雅含打消买什么转运珠的念头。

她发了个「狗头」表情,让我先借她五十万。

我回了个「挖鼻屎」表情,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过几天,向雅含开心地跟我说,项海常要带她去农家乐住几天。

哟呵?项海常想通了?

我:「好事情啊妹儿,记得多发照片。」

雅含:「嗯嗯,比心心~」

可那之后……他们失联了。

连续好几天,打电话关机,发微信没回音,她的朋友圈也再没有更新过。

去他们家找,屋里也没人在,邻居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我差点想报警的时候,项海常一个人来我家了。

“雅含呢?”我问他。

他笑嘻嘻往我手里塞了一只活杀的土鸡,“她还想继续玩呢。给,那边的特产,新鲜的。”

我疑惑地接过土鸡,“电话为什么关机?”

“谁知道那边连个充电线都没有卖啊!我们都没带。可尴尬了。”他挠挠头,“这不,怕你们担心,我特地一回来就报个平安啊?”

我问他,“那雅含什么时候回来?”

他“切”了一声,“谁知道她要待到什么时候。我们吵架了,她发脾气呢。我一会儿还得送东西过去。”

我直觉项海常在撒谎,因为雅含从来不发脾气。

我婆婆听到项海常的声音,拿着扫把冲出来,夏松在后面拉着。

项海常条件反射迈开腿就溜,“明天你就能跟她聊上了!我先走了啊!”

婆婆恨恨地骂道,“败家东西!亲爹都跟他断绝关系了,你们还跟他玩个屁!”

我跟夏松相互吐了吐舌头。

婆婆又瞥了我一眼,“肚子一点也不争气。”说着,气乎乎地抢过我手里的土鸡进屋去了。

果然第二天,向雅含给我发了个「姨母笑」

我:「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雅含:「哈哈,怎么会有事呢。这里挺好的。」

我:「要么我也过去住几天陪陪你。你共享一下位置呗。」

我拍了张掉光了珠子的发夹照片发送过去。

我:「你看你送我的劣质品,你得给本宫修!(狗头)」

雅含:「你丢了吧。已经坏成这样了。」

我:「?」

雅含:「你不用过来,有老公陪着我呢。」

向雅含没有再回消息。

她有些奇怪。

平时她从来不用姨母笑的表情,也从来不在我面前叫项海常「老公」

而且,她送我的小东西,从来不许我丢。

我摸着她送的那个发夹,一股不安由心升起。

转运珠

我拉着夏松去找项海常的时候,他正叼了根烟从一辆崭新的黑色卡宴上下来。

他甩上车门,大拇指潇洒一点,“怎么样?”

我冷冷盯着他,“你把雅含怎么了?”

项海常吐了个烟圈,“她现在可是我的宝贝,自然是好好供着。”

夏松问他,“这车你买的?你哪里来的钱?”

项海常眼皮都没有抬,“我卖了房子。除了这车,剩下的钱我还得去把老本赢回来。”

夏松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咬着牙恨恨道,“你中邪了??卖了房子去赌??你特么以后住哪儿??”

项海常“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烟,“不错,我是中邪了,我特么乐意!跟你们说我搞了条转运项链,头顶上祥云旺着呢,马上就能买豪宅了,到时候请你们来玩儿,啊~”

我听到“转运”两个字,只觉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瞬间想到谈老师夫妇。

夏松气得拉了我就走。

身后远远传来项海常的声音,“喂~要不我帮你们也去弄一根?”

没几天,项海常挥霍无度,纸醉金迷在小圈子里传开了,也传到我婆婆耳朵里。

她开始骂得特难听,但渐渐的,骂声中带了些羡慕。

就在这时,我查出来怀孕了,两个多月了。

婆婆对我的态度突然转了个大大的弯。

虽然嘴上还是对我各种数落,但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还经常去观音庙,说是要还愿。

我们家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和谐过。

可我还是担心向雅含。

夏松让我不要多想,也许过几天,小两口就合好了,雅含就回来了。

项海常吐着烟圈说着转运项链的表情一直绕在我脑海。

想到他特地让雅含去看“货”,那家店绝对有“鬼”。

我趁夏松不在家,又去了次若谷杂货铺。

老板见是我,乐呵呵地打了招呼,“哟?是不是你那朋友用了灵验了,介绍你也来弄一根?”

果然!项海常真的买了。

我点点头,假装有意向。

老板又把我带进那个台球房,这次他拿了盒新珠子出来,“上次的全卖完了,这批新的更灵气。”

我在盒子里扒拉着,珠子做得很精美,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玛瑙。

我挑了一颗浅褐色的拿在手里把玩。

老板凑过脑袋,“美女,这颗贵些,八十万。适合孕初。”

“你开发票么?”我问。

“你开玩笑!”老板说。

见我不接话,老板问我,“妹子,你不买珠子,卖「孕」也行。你想不想赚大钱?”

我不解地看着他,“我要怎么卖「运」?”

他拿过我手里的珠子比划,“买你的「孕」的人,做个仪式,通过这珠子,把「霉运」转到你怀的胎里,所以叫「转运珠」嘛。”

我还是听不懂,“按你这么说,那倒霉的不就是我了么?”

他哈哈一笑,“你呢,要把胎引产掉,霉运就随着死胎去了。”

我脑子一下子断片了,“你……你再说一次?”

他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一地。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妹子,姿色不如你,但也能卖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你的话,至少有这个数。”他又比了一个“八”。

我不寒而栗,转身就走,老板在后面叨叨着,让我缺钱了记得去找他。

我越想越不对劲。

我直接拨通项海常的电话,“我要见雅含,否则我报警。”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后,声音带着不耐烦应道,“行行行,这周六上午十点,我开车来接你们。”

嘈杂的麻将声传来,项海常挂了电话。

晚上,我梦见了向雅含,她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从她大腿根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尖叫着往外爬,爬出来后就不见了。

天上下雨一样落下一团团的又红又粘的东西。

是……一个个的死胎!

越来越多的死胎掉在向雅含身上,像蠕虫一样把她埋了起来,只剩下一只手掌露在外面,像是在求救,我却怎么也迈不动腿。

回头一看,刚才她生出来的那团东西正抓着我的脚踝!!

我吓醒了。

牢笼

周末,我如愿见到了向雅含。

项海常把卡宴停在「开口笑农家乐」门口,引来一群游客围观。

向雅含正等着我们。

她朝我们挥挥手,然后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往里走,“今天让海常请客!我们好好说说话!”

我看到向雅含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干净整洁,就是比之前清瘦了不少,而且眼睛里没了光彩。

她脖子上挂着的,正是那颗五十万的转运珠项链。

这是栋三层的小洋房,可以住宿可以用餐,看上去就是一家生意还不错的农家乐。

农家乐老板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帮忙宣传,还送了我一只土鸡,跟上次项海常送来一样。

真的……是我想多了?

吃饭时,向雅含几乎一言不发,项海常则扯东扯西大吹牛皮,说着神明显灵让他发了大财之类的鬼话。

当我递给给雅含一个红包的时候,项海常却立马抢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谢夏松。

吃过饭,我提出想看看向雅含住的房间。

项海常马上搂着雅含的肩,领我们往三楼走。

房间干净明亮,有独立卫浴,条件的确很好。

向雅含挣开项海常,拉着我的手说,“霏霏,这里还有阿姨,天天来打扫的。海常还给我买了好多护肤品。来,你试试这个,这个可贵呢!”

说着,她把我推到化妆镜前,拿起一瓶卸妆油,摊开我的手掌就要擦。

我平时根本不化妆,正要拒绝,向雅含却连连使眼色,“我教你用,来,像这样。”

她摊开手掌,露出两个发抖的字:

「救我」

我心脏猛地一紧,一股恐惧直冲脑门。

她迅速地把这两个字用卸妆油擦了,回头对项海常说,“海常,这瓶送霏霏好不好?我还想再住一段时间,可能跟她不能经常见面了呢。”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项海常连连点头,“好好好~宝贝。你说啥都行。我再给你买新的。”

送我们回家的路上,项海常劝夏松也凑钱弄一根转运项链,说可以找他代购,还能优惠,买了再教他怎么用。

夏松自然是一笑而过,他从来不相信鬼神。

我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希望项海常没有发现异样。

一到家,我就把事情跟夏松说了。

夏松让我不要急,先试着通知雅含的父母。

沟通的结果让我非常失望,雅含父母正忙着给小儿子准备婚礼。

项海常一定也带他们去看了雅含,还给他们送了不少礼,电话里语气都是让我不要管他们夫妻的事,明里暗里说雅含不懂事,快当妈了还不知道讨丈夫欢心。

我默默挂了电话。

“要不我们报警?”我很怕向雅含撑不了多久。

夏松有些不情愿,“可是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这种事,大概率被认为是家庭纠纷,伯母都不管,警察未必会管。再如果,你说……雅含求救,会不会……只是夸大……”

我的眼神让他住了口。

他突然一拍拳头,对我说,“你不是认识一个姓陈的警官么?你爸的老同事。我记得他现在已经是县里派出所所长了。能不能请他帮忙?”

陈国正。

当年是他把我父母的骨灰送回来的。

小小的我懵懵懂懂,看着奶奶哭得撕心裂肺,只知道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陈国正过年过节都会来看看我,跟奶奶叙叙旧。

我有他的手机号,只是从来没有打过,即使奶奶说「可以相信陈叔叔」。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不,是讨厌。

我奶奶去世后,他再也没来过。

我打心眼里不想跟他有交集,夏松也是知道的。

向雅含的微信对话全是我单方面的发送,一条回复也没有。

她送我的卸妆水静静在桌上放着,「开口笑农家乐」的名片就在旁边。

我凝视着瓶子,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拿起来仔细看,瓶子成分标签的下方空白处有一行小字,写得很端正,跟印刷的字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xx路口,深处,废楼」

难道,这才是真正关雅含的地方??

我立刻给农家乐打了个电话。

「你说谁?」那头问。

「那个孕妇。今天中午我们在你那边吃饭的。」我说。

「哦,他们走了呀。那个房间他们只是订了,不留宿。」

我跟夏松对视了一眼。

他叹了口气,答应陪我一起去报警。

报警

派出所里。

小警员做着笔录,他抬头看看我们,“所以,这家杂货店可能是黑店,专卖高价伪劣产品?这个叫向雅含的孕妇目前失联,但还没到24小时,对吧?”

我强调,“可能涉嫌贩卖人口,至少也是诈骗。”

我指指卸妆水瓶子上的小字。

小警员说,“行,我会立即处理的,瓶子留在这里吧。笔录做好了,手机保持畅通,我们会联系你们。”

我跟夏松谢过小警员,站起来准备回去,却撞见陈国正。

陈国正眼里透露着惊讶,“李霏?”

小警员给他行了个礼,他点点头,示意小警员先出去。

我不情不愿地跟他解释了来干嘛。

没想到他表情严肃起来,边看我们刚才的笔录,边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他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陈国正知道「承哥」。

承哥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职位」或者「弃子」。

承哥专门做牵线人,对接生意的上线和下线。

一个“承哥”被抓了,还有下一个,关键的把柄到现在也还没被完全掌握。

承哥的背后,极可能有保护伞。

陈国正跟我说,他会先去找找线索,有进展了给我打电话。

最后叮嘱了一句,让我们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交给他。

陈国正亲自送我们出派出所,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看我的眼神还是很让我讨厌,“霏霏成熟了啊,更漂亮了。”

又拍拍夏松肩膀,“小伙子好福气,好好待霏霏。”

回家的路上,夏松表情轻松多了,“这下你可以松口气了吧?陈警官看上去挺可靠的。早知道就直接联系他了,你看,多省事儿。”

见我不说话,夏松叹了口气,“霏霏,向雅含的事,我们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

夏松没有看我,接着说,“我想让爸住过来。管管妈。”

公公在老家看着他一亩三分地,不习惯也不愿意跟我们住城里。

但最近婆婆一直咳嗽,又死活不肯去医院检查,说医院骗钱又看不好病,天天煮生梨水喝,烧香拜佛,也不见好转。

儿子劝不动,就想着让老头子来劝。

夏松说,“我们自己的小家还有这么多问题。是,项海常是跟我们玩到大,但你不觉得,他惹的麻烦有点大么?”

我低下头,“那雅含怎么办。”

夏松有些火了,“她快六个月了!她妈都不管她!你还能劝他们离婚怎么的?”

我没再说话。

夏松靠边停下车,扶着我的肩膀。

“霏霏,我爱你。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项海常在滑向深渊你知道吗?向雅含跟他绑在一起了,光靠我们根本没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他轻抚我的腹部,“交给警察,就当为了我们自己,好么?”

我沉默了几秒钟后,轻轻点了点头。

绝症

公公来了以后,硬扭着婆婆去做了检查。

肺癌II期。

婆婆不相信,说医院肯定是为了骗她的医保钱。

公公打了她一巴掌。婆婆坐在地上要死要活地哭。

那天后,我们家也乱了。

化疗后,婆婆身体状况一落千丈。

虽然病情稳了,但她的情绪太不稳定,有抑郁倾向,还总说些胡话,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恢复。

我们打算把家里的存款拿些出来看病用,却发现银行卡里空了。

夏松问婆婆钱去哪儿了,她抖抖索索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

是那颗八十万的浅褐色转运珠!

婆婆拿着珠子的时候,枯槁似的眼睛里有了光。

她跟我说,“霏霏,你满三个月了吧?戴上这个,等孙子生下来,我的病就好了。”

我控制不住声音打颤,“这个……你哪儿来的?”

“我托项海常求来的。他说他这段时间运气好,都是因为给雅含戴了这个。”她拉开项链,想往我脖子上套,嘴里念念叨叨:

“转运珠,转孕珠,我的孙子就是转运的宝儿啊!”

我一个踉跄躲开,差点没站稳。

杂货铺老板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回响,「把胎引产掉,霉运就随着死胎去了,随着死胎去了……」

公公冲过来,从她手里一把扯掉项链,狠狠扔到地上,“你平时胡闹就算了!这些钱是花了多少心血才攒起来的!你就弄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婆婆尖叫起来,“你干嘛!!”

夏松穿了外套冲了出去,“我去找姓项的把钱要回来!”

公公也一起跟了出去。

婆婆捡起项链,吹了吹,放到我手里,“霏霏,戴上,啊?”

我接过项链,泪止不住地流。

她笑了。

两小时后,他们回来了,面如死灰。

那八十万早就挥霍光了。

夏松在牌桌上找到项海常,揍了他一顿,自己也弄的一脸伤。

我们彻底绝交了。

后来,为了给婆婆用好一些的进口药,我把父母唯一留给我的房子卖了。

同事们都说我傻,万一夏松不要我了怎么办。

我笑笑,心里说,那就不活了呗。

没有依靠,没有退路,还活着干什么?

雅含,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所以,才躲起来,不再找我了……

雅含

两个月后,高中同学群里又活跃起来。

「内部消息!向雅含也出事了!」

「什么什么??又一个谈老师事件?」

「唉哟,看来运气太好最终是要还的哟!」

「是哦是哦,上次谈老师刚中了一百万,没多久就煤气中毒了。这次向雅含老公刚发了大财,钱还没花完呢,她就出事了。」

「听说被找到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孩子都没了」

「诶?@李霏,你跟她不是关系最好了吗?你知道出了啥事吗?」

我颤抖着拿着手机质问夏松。

夏松根本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但眼见瞒不过去了,也只好承认了。

那天我们回来后,陈国正顺着卸妆油瓶子上的提示找过去,县城边上全是无人居住区,找了很久确实找到个废仓库,但民警到那边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从痕迹上看,应该是提前收到风声,人去楼空了。

一个月后,警察在更深的山区小屋里找到向雅含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孩子早就流产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求生欲,最后也没有挺过来。

“项海常呢?”我问。

“他积极配合工作,解释得也没什么破绽。警察那边以家庭纠纷,产妇抑郁自杀匆匆结案了。”夏松咬着牙恨恨道,“一定有黑幕,陈警官查到的线索被掐断了。”

夏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我,雅含的下体,有被多次强行侵犯的痕迹。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同学会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腹部渐渐显了出来。

婆婆病情恶化了,为了安慰她,我一直挂着那颗珠子。

只要婆婆还有着念想,她就愿意配合治疗。

夏松原本要扔掉珠子的。

我问他,“你相信有鬼神么?”

他摇摇头,“当然不信。”

我说,“我也不相信。”

我偏要挂着,看看什么邪祟会来找我。

夏松轻吻我的额头,喃喃道,“霏霏,你真好。”

一天,我收到邓玲的微信:

邓玲:「高中闺蜜聚会,来不来?说悄悄话,不准带老公哦!」

想到高中时几乎形影不离的我们三个,又想到雅含,我心里难受起来。

我:「还有谁来?」

邓玲:「许若男她们。我们那么久没见了,肯定好多话说~」

确实,好久没见了。

夏松也想让我放松一下,支持我去参加。

我:「好。」

邓玲:「我在地铁xx站2号出口等你吧。我们先碰头,然后一起过去?」

我:「嗯。」

夏松把我送到了站点,邓玲已经等在那边了。

她瞥了一眼我的腹部,笑魇如花地挽过我。

她示意夏松过三个小时再来接,然后拉着我往一个档次还不错的酒店去了。

她应该已经开过房了,拿着房卡带着我进了电梯,按了12楼。

电梯里没有其他客人。

太久没见邓玲,我正想着找个话题打破尴尬。

邓玲突然说,“谈老师是被他老婆杀掉的,你知道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邓玲笑笑,“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谈老师呀,把厄运转到他女儿身上,害他女儿流了产……你猜,他是怎么做的?”

我突然觉得她笑得有些阴郁。

邓玲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他操他亲闺女……在畜牲界,这叫「回交」。”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惊讶地看着她。

她似乎很喜欢我的反应,一脸得意,“他老婆无法原谅他,找机会先给谈老师下了药,关在厨房,最后自己吞药打开了煤气。”

我头皮发麻,不明白邓玲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整层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保洁员也不在,一个个房间都亮着「请勿打扰」。

就像恐怖里鬼撞墙的场景。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邓玲加大了力气,扯着我的手腕拽着我往前走,“李霏,你知道高中时候,同学背地里怎么叫我们三个吗?美女与野兽,还有那个蜡烛跟班。”

邓玲的力气比高中时候更大,拉得我生疼,我想甩却甩不开。

“唉,现在蜡烛烧没了,只剩下美女和野兽了。”

我继续挣扎,另一只手摸着手机想给夏松打电话。

邓玲一把抢过手机,塞到自己口袋里。

她眼神冰冷得像寒冬,“李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谈老师的事么?我是想告诉你,人啊,到绝望的时候,会变得轻信,愚蠢,甚至……不择手段。”

她把我拉到一个虚掩着的房间前,“怪就怪你太美好。”

说着,她一把将推我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报复

我抓着门把手想开门,一只手忽地从身后猛地把门顶上!

是项海常!

他拽着我从门口甩到床上,跨开腿坐到我胯上。

他的力气比邓玲更大,我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他想强吻我,我拼命别过脸去,愤怒地尖叫起来。

项海常抽了我一耳光,冷笑一声,松开了我的手。

我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打,他一下子夺过去扔掉,反手又是一耳光。

他换了个姿势压住我的手腕,“李霏,是你逼我的。我家的事关你屁事,你特么真敢报警?”

我左右找着能自卫的东西,但床柜上什么也没有,电话机光秃秃的摆着,线已经被剪断了。

“你猜猜,我为了现在这一刻,花了多少钱?”他挺起身体,跪坐在我大腿上,居高临下。

我每一次想起身挣扎反抗,左脸就换来狠狠的一耳光。

我被打得半边脸辣辣地疼,头开始发晕。

他抽掉皮带绑我手腕的时候,我绝望地发现根本没力量反抗。

他脱掉上衣和裤子,丑态辣得我闭上眼。

他声音都兴奋地有些颤抖了,“李霏,李霏,你知道么,我每次操我女人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都是给你的,对着你的照片,哈哈。”

我咽掉嘴里的血,“是你杀了雅含?”

他顿了顿,“杀?怎么会!我又不傻。她真的是自己不想活了。啧,才给我赚了三百万就不想活了,真没用。”

项海常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他捏住我的下巴,轻声道,“李霏,你知道多少大老板看到你的照片后想出大价钱操你么?我放弃赚大钱,冒这么大险把你骗过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眼神冰冷。

我脑子里飞速转着,我要拖时间,恢复体力,找机会。

他说,“因为我要亲自操你。”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在我微隆的肚子上笔划着。

冰凉的刀刃碰在皮肤上,激得我四肢起鸡皮疙瘩。

我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但还是试探性地想稳住他,“项海常,你现在收手,我发誓不报警。”

他激动起来,“我怕个屁的警察!要杀我的是追债的!都是向雅含个没用的婆娘!忍一忍就有钱了,怎么就去死了!”

他用刀尖顶着我脖子强吻我,我像吞了苍蝇似的恶心,但我不敢挣扎。

他啃得我嘴唇都破了。

他裂嘴一笑,牙齿上全是我的血,“反正我横竖完蛋了。你乖乖别动,干完事我就去自首。”

他用力掰开我的大腿,压在我身上开始扯我的衣服。

我反抗,被他用刀划了几下,手臂上全是血。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被捆住的手无力地垂在头顶。

他粗暴地用刀划开我最后的防线。

夏松,夏松。

救我!

得救

就在项海常那个硬东西要顶进我身体的时候,房间门被猛得踹开!

泪眼模糊中,我瞥见民警的制服。

项海常一楞,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暴露。

就在他楞神的一刻,我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拔了头上的发夹,狠狠朝他刺过去!

项海常脖子被我硬生生戳了个洞!

血从洞里咕咕地直往外冒!

项海常捂着脖子,不相信地转过头,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被民警压制住。

夏松冲了出来,狠狠朝项海常脸上补了一拳头!

他正要打第二拳,被民警拉住了。

我嚎啕大哭起来,不停喊着夏松的名字,手里紧紧攥着沾满血的发夹。

夏松解开我的手腕,用被子搂着我,嘴里不停地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来晚了,来晚了。”

尾声

项海常一定是准备了很久,想办法清空了整层楼,又买通了邓玲。

他想在最短的时间里玷污我,再去自首,然后在牢里躲债。

结果,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败在自以为是。

手臂缝完针,留院观察的时候,我问夏松,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他说,是婆婆。

婆婆午睡的时候,梦到了向雅含。

向雅含焦急地朝她喊,说我被车撞了,孩子也要没了。

婆婆吓醒后,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手机却是关机。

夏松见我跟邓玲进了酒店,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等我。

接到婆婆电话后,他联系不到邓玲,就找了许若男,结果许若男根本不知道聚会的事。

夏松立刻知道出事了,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关机。

他马上联系到了陈国正,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我。

他抱着我,喃喃地说,“霏霏,我真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呢?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吻了夏松,抚着他的脸,“我没事,没事。”

向雅含,你救了我。

可我,却没能救你……

项海常的命救回来了,但声道毁了,以后再也说不了话。

邓玲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为了弄钱填投资亏空,把我卖了。

陈国正跟我说,「转运珠」只是众多地下产业链之一,其牵扯之广,保护伞之硬,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撼动的。

好在国家已经开展了扫黑除恶行动,拔除保护伞的决心不动摇。

几个月后,陈国正立功晋升了。

我和夏松的女儿,夏思含,也顺利出生了。

婆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孙女。

我把那颗八十万的转运珠项链烧给了她。

公公决定回去种他的地,说住不惯城里。

我卖掉的房款,给婆婆治病后还剩下不少钱,我全给了公公,让他改善改善生活。

我依偎着夏松,搂着熟睡的女儿,“你说,转运珠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呢?”

夏松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你也是大学毕业的人!幸存者偏差知道么?那些骗子,把极少数投机倒把赚到大钱的例子大肆宣扬,吸引更多的人上当。绝大多数花钱买转运珠的,根本没转运!被骗了也根本投诉无门!更可怜的是那些孕妇的孩子,因为父母的贪,再没机会来到世上……”

我舒服地蠕动了一下,躺在夏松怀里,“我这辈子,看错了两个人。一个是邓玲,一个是陈国正。”

“你没看错我就行了。”夏松吻了吻我。

我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和手里软软的温暖。

嗯。

我是幸福的。

遗书

李霏亲启

霏霏,下面这些话,我当着你的面说,肯定要被你笑话嘴笨。

对不起啊,我见证不了你跟夏松的婚礼了。

你跟他都是好孩子。

你的爷爷是人民警察,因公殉职的。

你的父亲很崇拜他,也入伍成为了解放军。

你母亲的村是被泥石流毁了的。

这场泥石流,是人祸。

你父亲把你母亲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她紧紧抓着你父亲的手。

后来就有了你,小霏霏。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没能阻止你母亲跟你父亲一起出去。

他们不是死于普通的车祸。

陈国正尽其所能,最后终于让凶手伏法。

那时候你还小,我看出来你对陈国正有敌意。

但你总会长大的。

我知道夏松的母亲暗地里叫你扫把星。

你不是。

你是英雄的后代。

我为你骄傲。

霏霏,我不在之后,你要保护好自己,相信夏松。

还有,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