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奔丧
“哥哥这算是寿终正寝了吧。”
“算吧,人走之前不是还吃了两碗饭吗?”
“云青,回去了你可得多给你大伯父烧点纸,你大伯父很关心你的,你考上大学那会,人家还给你包了个大红包,记得吗?”
“啊,记得。”坐在汽车后座上的云青原本在看车窗外的乡景,突然被点名,云青乖乖的点头。
大伯父死的有问题。
云青算过大伯父的年纪,也就六十来岁,在医疗发达的现在,身体那么硬朗的大伯父死得很奇怪。
几个月前过年她才见过大伯父,精神头相当足的一个老人,早上六点起来给自己家写对联贴对联,别人家要他帮忙,他也笑呵呵地承接下来,给每家都仔细琢磨吉祥话,还叫堂姐给他磨墨。
这才过了几个月,大伯父就死了?没有一点儿大伯父身体衰败或者患病的消息,突然就死了?
还喜丧?
不可能吧,云青想。
车窗外的田园景色飞快略过,车子从直来直往的水泥路驶入一条街道,边上两层三层的小楼里都亮着灯。
“诶,弟弟!”一个中年男性站在街边一个小院的门外,冲他们一家三口挥手。
“二哥!”驾驶座的车窗降下,这对兄弟简单打了招呼。
爸爸忙着停车,妈妈则是催促云青:“快,跟二伯父打招呼。”
云青按下车窗,把头探出来:“二伯好。”
“小云青啊。”大概是大伯父去世的缘故,二伯父只是简单地点点头,不像往常见到他们那般热情,脸上也没有笑容,等一家人下车,他上前接过云青手里的大部分行李,才继续和自家弟弟说话。
“大哥走得干脆,睡一觉就过去了,没受一点罪。”二伯父声音很严肃,云青抱着妈妈的大包,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听着。
“大哥怎么突然......”父亲话只说了一半,云青觉得他们应该有相同的疑虑。
“明天白天再说。”二伯父音量放低了,他像是怕惊动什么,顾虑着什么,轻声说话。
“你开了一天车,弟妹和云青也坐了一天车,路上辛苦,今天早点休息吧。”二伯父的声音又恢复正常,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把小楼的门打开,然后把钥匙塞进父亲的口袋。
他们一家每次回乡镇都住在二伯父的这栋小楼里,二伯父本人在乡下有田有房,他通常和家人住在自建房里,不常来镇上。
二伯父把东西往客厅一放,跟父亲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打上手电筒回去了,云青在二楼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行李。
“云青啊,今晚早点睡,听话啊,明天还得去给你大伯父烧纸。”妈妈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云青低着头边收拾边应声,“嗯嗯,我知道了妈妈,你和爸爸也早点睡。”
“云青啊,等下记得出来给爸妈帮个忙。”妈妈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云青默默地停下了手里的事,抬头看向窗外。
房间的窗能看见小镇中心的广场,说是广场,占地还不到六十来方,中间种了一棵树,云青能看见被夜风吹得倾斜的树枝,还有一根细枝更是快长到她窗前了。
没有人影,甚至没有活物,一楼建筑外墙上挂着的灯光堪堪照亮小楼到大树中间的路,只有夏日的夜风刮的呼呼作响,老家夜里风大,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很正常。
云青看了片刻,拉开纱窗把窗子关上了。
就算明显有问题,也轮不到她在这深更半夜去探查。
嗯,自身安全第一。
云青打开卧室门,对着楼下喊:“爸!早点睡,别出门了。”
父母好像还在客厅聊天,他们的卧室是一楼主卧,一般不会上到二楼来。父亲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云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给爸妈听是没有用的,只会把他们俩吓得不敢睡觉,云青已经习惯了,每次遇见这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她就关好门窗,蒙头睡上一觉,到了白天自然就安静了。
从小她的灵感就高,小时候经常把父母吓得够呛。
“你有一天一直哭,我跟你妈都不知道什么情况。”父亲当时还在喝酒,端着酒杯随口讲起了故事,“我们哄了你半天,一点用都没有,玩具也好,零食也好,你看都不看一眼。”
“最后你妈问了一句,青青怎么一直哭。”
“你指着天花板说,那里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你笑!”
“唉,当时把我和你妈吓得,两个人都不敢去睡觉,小孩子真是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啊。”父亲笑着把酒一饮而尽,云青却注意到他的笑容很勉强。
好吧。
反正她已经被生出来了,妈妈也不能把她塞回肚子里,先苦一苦父母,孩子长大之后应该就不会再看见这些了......吗?
......其实她还是看得见。
长大后再看见这些她就不跟父母说了,免得又吓到他们,父母年纪也变大了,心脏不一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经得起折腾。
但是说来也怪,她不怎么记得小时候见到这些超自然现象的事了,全靠父母口述。
他人嘴里的记忆,细节肯定比不了自己脑子里的清楚。比如现在,云青就在思考一件事。
天花板上的人,小时候的她到底是在老家看见的,还是在家里看见的?
云青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床头坐着。
这个问题她不需要思考太久,倒也不是她想出答案了,而是窗外又有声音了。
“云青,不是叫你出来帮忙吗?”
云青:“......”
不是,别搞。
大伯父死得蹊跷,这时候连头七都没过;住过很多次,好好的乡镇屋子,突然又有东西在冒充她妈妈说话,加上一个体质特殊的她。
这搭配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有好事发生的样子。
安全第一......云青默默抱紧了膝盖,然后往右一倒,左手抓着被子往身上一扯给自己盖上,就这样蜷缩着躺在床上。
她不敢背对窗户,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窗外。
窗外的细枝动了动,然后露出一只手,云青的眼睛骤然瞪大了。
那只手轻轻敲了敲窗户,云青的心脏狂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尖叫还是该说你好有人。
也就愣了几秒钟,应该是看着屋里没动静,手收了回去。
一颗脑袋在二楼的窗外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