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我画下
将我画下点点滴滴。
我只剩下这么一点了,我都要认不出我自己,我的记忆连着我的身躯,我残存的记忆较我还在雪山中时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我听见有人询问:雪松木的有吗?
我原来不就是生长在雪山上的一支雪松吗?我如是想到,我还未意识到。
我见那个营业员打了打手势而后朝我所在的位置指了指,这个营业员是个哑巴吧,我如是想到,我还未意识到。
我见有人走来,我不敢出声,更不敢冒头,上一秒我还在心里庆幸自己被压在下边,下一秒我就被来人给挑了出来,我害怕极了。
我看见了一双布满云彩的眼睛,我傻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我的记忆缺失了太多,这时想不起来,我也并没有过多在意。
怎么就偏偏选中我了呢?我如是想到,我不理解这里有太多太多的雪松木制品,怎么就把压在下边的我给揪出来了,我还未意识到。
我被那人拿在手里,我觉得我被她给看穿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她就好像是知道我一样地看着我,我还有一种错觉,我大概也许真的认识她,正如她认识我一样。
要是我有完整的记忆就好了,我如是想到。
之后我离开了这个商品店,是的,我被她买走了。我已经不是一支雪松了,现在的我,是一支铅笔,被装进了笔袋里。
你将我带回了家,你开始拿我绘画,当我在你手中看见画板上出现支雪松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许记忆的碎片重新跑回了我这里。原来是你呀!我如是想到。
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那应该是你第一次滑雪吧,不然也不会撞向我,也还好我将你拦了下来,我的身后就是断崖,你要是冲了过去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有天你在山林中写生,不知道从哪里掉落下来一只飞鸟,那大鸟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抽搐着身体,你想上去救治它,可是赶来的猎人阻止了你,那只大鸟死了,死在了你我的眼前。
或许是出于对那大鸟的同情,你用我将画面留在了纸张上,你也知道吧,这在法庭上并不能作为那个猎人行凶的罪证,你写信连同画纸一起寄给了动物保护协会,但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于是你凭着记忆又画了一次。
有次我见你回来情绪很是低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只是拿着我埋头画着什么,在你停下笔来前我就看出画的是一只狗,一只很脏很脏的狗,也是只很瘦很瘦的狗,还是只很勇敢很勇敢的狗。
我听你对着画纸上的狗狗,说:小狗狗,谢谢你保护了我。
我听你哭着说:对不起小狗狗,我保护不了你。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没有笑脸,而我再见你笑脸是你拿我在画纸上画出了一只慵懒的猫时。那猫一看就很懒,一看就很蠢,我如是想到。
后来等我真真切切见到了那只猫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它不是只猫,而是人。我觉得是我的错觉,我如是想到。
再后来你拿着我发疯似的画那只像人的猫时,我知道它已经不在了,我能感觉出你几乎在崩溃的边缘,我看到你眼中的云彩在渐渐褪去,我鼻子酸酸的,我只剩下半截身子了,我突然意识到有一天我也会离去。
但愿这一天晚点到来。
一天夜里,我躺在画板的横栏上睡去,有风来将我轻轻唤醒,那风对我说:你也该走了。
那风给我熟悉的感觉,我却记不得,我问那风:“也”是什么意思?
那风不言,我再问:我该走往哪里?
那风依旧不言,我便不再问了,只是说:疯言疯语的家伙。
我没挺过那个漫长的黑夜,我的身子还剩下小半截,可我的意识被完全消耗掉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从睡梦中醒来,明明你才睡下不久,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你拿着我在地板上划来划去。
刺耳的声响招来了那只傻狗,我看见那傻狗见你这样都快吓尿了,这时傻狗的主人也跑了过来,我看见他们被你吓得不知所措。
你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盯着那只傻狗,说:你知不知道它在哪?
听完,我最后一点意识也消散了,我也想起了我的全部记忆,我说:雨迟,我会走到你的面前。
有风来,有风吟:你拿我画我,点点滴滴是我,我化作千万陪你走过,山一程水一程,我会走到你面前,再无有恰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