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坎
齐月青坐在软椅上,艰难的开口:“我暂时还不想,现在的工作,很适合我。”院长冲她笑,回头看了看相框,里面是张十几年前拍的人像,年轻时候的他,抱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双马尾小女孩。:“你见到陈默云了吗?”齐月青顿时明白,像彻悟一样:“当然见到了,他有点像我,对吗?”院长摩挲手指,微微点头。:“的确,所以我叫黄医生告诉你了。”齐月青挺了挺腰,道:“她果然会拿捏人心,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院长双手交叉在桌子上,推了推眼镜:“她可是博士,基本的能力是要具备的。”:“但像能怎么样?让我照见我的过往,这好像不是好事。”院长摆摆手,:“不是这个目的,他很难缠,在这一点上可以跟你交锋,你试着接触他,就更能明白什么叫放下。”齐月青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爸,你这是又把人家祖宗十八代了解了一遍啊。”院长咂咂嘴:“别这么说,这是了解患者基本信息,合法的。”
齐月青拿起一颗开心果,放到嘴里,醇香,回味悠长。:“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在乎那件事了。”她似笑非笑地说。:“在不在乎,你心里最清楚,我不予以置评,想清楚你要什么,是否喜欢现在的生活是爸爸最想要你做的。”齐月青无言,夜色深了,四周一片寂静。:“爸,下次别自己剥皮了,指甲都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别管那么多了,吃就都拿走,回去吧。”齐月青乖巧的站起来,:“晚安。”然后又悄悄地掩上门。
清晨,齐月青按下闹铃,爬下床,从宿舍出来,迎接她的第一个患者。:“早啊,陈默云。”齐月青看门敞开着,便走进去。:“你怎么又来了?”陈默云似乎也是刚醒,依旧平躺在床上,由护士给检测心率和身体指标。:“我尽量每天来看看你,看看你的状态。”经过昨天的短聊,两人之间都熟悉了不少。:“你挺过第一天了。”陈默云打趣似的说。:“你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神仙吗?在你这我需要通过什么考验?还是你这有什么结界?”齐月青故作镇静的走到门口,假装用手挥了挥,做检查状:“还好没有结界。”这一举动让陈默云不禁发笑。
:“你脸皮挺厚。”陈默云瞪了她一眼,但没收回笑容。:“我们这一行,把脸皮厚当作优点,我就当你真心夸我了。”她依旧带着口罩,眼角上扬,舒展开来。:“来和我说说吧,今天有什么计划和想法?”陈默云摸摸鼻子,看看四周,:“还能干嘛?在床上躺着,坐着呗。”他一说到这,心情就有些失落。:“你之前很少能这么躺着吧?”齐月青抬头问。:“运动员哪有能躺那么久的,我当时,一天要跑四千米,跑步到规定时间,要加练一千米,大太阳底下,除了田径队就是我们羽毛球的,其实我们运动量很大,绝不是什么打着玩的小球游戏。”他一提起羽毛球,眼睛闪出了光。:“那很累啊,我从小就不喜欢运动,这一点我实在不理解。”陈默云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后面的枕头上,:“那你是没找着其中的乐趣,确实很累很苦,但你每接住一个球,就觉得某一天多罚的那几千米是值得的。”说着,他又咧嘴笑起来。
齐月青暗暗感叹,他也许是接触的人和事简单,脸上甚至还有点稚气。这一刻,她倒真觉得心一紧,陈默云还是有可怜之处的。:“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吧,我反正是一辈子都不会想运动的。”陈默云来了兴致,:“不用不用,你每天练那么一小时,开始可以是慢速跑,后面也许可以跳跳绳,再后面做点力量训练,轻的哑铃什么的……”他忽然顿住,不再说话。齐月青抬起头,见他不说话,就率先开口:“我该拿根笔把他们记下来,说的太多了。”陈默云低声,垂下头说:“哎,说这些干嘛呢?我都干不了了。”两人都没有说话,齐月青用一种温和的目光看着陈默云。:“跳绳是干不了了,但可以举哑铃吧?”陈默云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你……怎么老往人肺管子上戳?”:“我说什么一切都可以重来,你会觉得信心十足吗?”陈默云再一次沉默。:“我可以给你带来个哑铃什么的,不过这几天还是算了。”她看了一眼他的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话。
:“那玩意就算了,我没力气。”齐月青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床尾,一把掀开被子。:“干吗啊你?”陈默云急忙想要再次盖上,但无奈行动受限,一条半的腿裸露在空气中,这么些天,他第一次直视残肢。:“你不能老是这么平躺着,残肢端很容易肿胀。晚上腿会不会疼?“她不顾他极端不情愿的态度,手指按压残肢端处的绷带。:”你别碰。”陈默云大吼一声。:“我见过很多创面,你不用觉得自己很特殊。”陈默云皱着眉头,:“我不用你管,你别觉得自己像个活菩萨。”齐月青将他的被子盖好,双手插兜,在床尾看着床头的他,他怒目而视,像只要烧红了的狮子。
:“我叫医生和护士把你的腿抬高一些,防止肌肉萎缩和水肿。”陈默云急忙大声喊:“别叫他们,烦死了,我挺好的,管得着吗你?”齐月青走上前,直视他的眼睛:“你这么躺下去肌肉会萎缩得很厉害,到时候可不是截肢,是截瘫了。”陈默云看她严肃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行……行吧。”:“医生没有跟你说过吗?这种单人病房很贵,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没人管?”陈默云别过头去,像不好意思似的:“那么多人,我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