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夜幕降临，开封府华灯初上。
汴河沿岸繁华似锦，龙津桥夜市人流如织。
张教头一家，进到菜园换上赶路装扮，准备即将到来的逃亡之路。
林娘子短刀不离身，她已打定主意，事有不虞，必当场割喉自尽，断不会落入高衙内之手。
“贤侄，脱身之后如何应对？”张教头把细软随身放好，用葫芦灌了水放在一边。
“老丈安心，我找了两家骡马行，和一个汴河的船家做退路，到时候趁夜放倒盯梢之人，由我两位兄弟带你们先撤出开封府，具体走哪条路，咱们见机行事，不过我倾向先走水路，等出了城再换乘马车。”
等他说完，林娘子不解道：“小官人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稍后一步，在城中弄出些动静，好掩护你们撤离。”章杉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打绑腿，那几个瓦罐则用背篓装好。
张教头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说道：“事已至此，都听你安排，这把刀拿着防身，稍后我和你一起断后。”
章杉接过短刀笑了笑，随后走到石锁前，用力举了起来。
他劝道：“老丈且看，小可有怪力傍身，且擅飞檐走壁，恁老还是护着令千金先行一步吧。”
张教头听明白了，对方这是怕自己拖累，他还想出声争辩一番，却突闻打门声响起。
章杉把手指竖立唇边，示意众人噤声，他持刀戒备，小声问道：“何人？”
门外传来李四的声音：“哥哥，是我，还有韩家的几位好汉。”
他刚才在兴国坊盯梢时，被韩家老二发现，误以为李四是高衙内派来的，情急之下给捉了起来。
李四好一阵解释，最后搬出林冲对方才将信将疑
韩苍老头做事谨慎，非要来看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章杉小心的打开门，把李四和韩家四人放进菜园。
韩苍进门后小心戒备，待看到张教头之后，才略微放松下来。
“见过张教头，小人铁甲作匠头韩斌。”韩家老大先行见礼。
张教头拱手回应，并未言语，只是眼神不善的看着众人，他不晓得韩家人为何出现在此。
章杉清了清嗓子，对着韩斌说道：“鄙人张三，现要解救林教头一家出城，怕你们因韩娘子被害而坏了计划，这才派兄弟看顾，还望见谅。”
随后又朝着张教头解释：“昨日，高坎那厮害了韩家娘子。”
只一句话，张教头眼中的戒备之色，便转为了同病相怜，也明白了这爷几个是友非敌。
韩苍是个伶俐人，知晓了前因后果，便把身后的手弩松开弩弦，问道：“你等是何打算？”
“本来想的是偷偷出城，然后我留下制造混乱，但现在……”
章杉话说一半，抬眼望着韩家爷四个，想了解对方是什么想法。
“我和三个儿子已经决定，要杀那高衙内复仇。”韩苍面无表情，同样用试探的目光看向章杉。
“如果只是潜逃，我还有把握远遁。但若是杀了高坎，高俅必定派禁军四出，到时候后有追兵，前有州府拦截，大家都有性命之危。”
章杉来回踱步，继续道：“若只是我们几个男人，逃亡他处自无不可，但林娘子和锦儿一介女流，却不好受奔波之苦。”
计划不如变化快。
章杉本来想的是偷偷出城，见识了韩娘子悬梁自尽，才打算弄死富安，给高衙内尝尝皮肉之苦。
他虽也想杀掉高衙内，但怕的是高俅老儿发狂，到时候亡命天涯的话，一招不慎，所有人都会跟着陪葬。
“我们可以不远逃，先躲在城外避风头。”韩苍不甘心就此离去，一心想为儿媳复仇。
“你的意思是灯下黑？”章杉闻言有些意动，经历韩娘子自尽一事，他打心眼里想弄死高衙内。
但想起林娘子，章杉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教头，如此行事太过冒险，自然要征得他们一家人同意。
张教头想了想，说道：“我们和殿帅府有破家之恨，韩家与高坎有血债要偿，张三贤侄，如何行事，老朽一家全听你安排，纵死不悔。”
章杉颔首，随后把目光看向韩苍，对方立即表态：“你是义气之人，不顾安危解救林教头女眷，值得敬佩，我韩老儿一家也听你的。”
李四王五对视一眼，也说道：“哥哥，事已至此，你看着办吧，即便丢了性命，咱兄弟好歹落个义薄云天的名号，比浑浑噩噩的活着强。”
章杉闻言点点头，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那就换个出城的法子，韩老丈，能否花钱打点一下，连夜开个路引出来？”
韩苍想了想，点头说：“可以，路引要五名保人作证，我去找牙婆开具，开封府那头也好办，当案孔目和我儿韩斌相熟，可加急办理。”
“便以我娘子横死，送其回娘家安葬做出城缘由吧。”韩斌面色阴冷，眼神里恨意滔天。
“那好，你们开了路引，赶两辆马车等在酸枣门附近，护送林娘子先行一步。我这两天已和高衙内熟稔，等你们走远后，我设计引他前来，到时候自取他狗命，接着在城内放火，制造混乱拖延时间，如何？”
为了防止两家人多想，章杉掩盖了和高衙内虚以委蛇的事实。
张教头和林娘子对视一眼，觉得此计可行。
韩家四人，也觉得这方法不错，他们虽有心复仇，但却没有十足把握杀掉高衙内，还不如今日借章杉的手来雪恨。
诸事议定，众人各行其是。
此时王五突然举起手，小心翼翼的问道：“灯下黑是没问题，可咱们在城外有能托付的人吗？总不能找个荒山躲着吧？”
章杉、韩苍、张教头三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各自带着诧异。
张教头能脱身自家小院已是万幸，自无精力思索后续的逃生之策。
而韩苍认为章杉是江湖上的义气好汉，路子肯定野，在城外寻个落脚处，还不是手拿把掐。
章杉则觉得此想法出自韩苍，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有所安排。
李四左右看了看，眼珠一转，替章杉解围道：“不用担心，我张三哥哥自有妙计，出城向北二十里，有一安仁村，我们在那读过两年私塾，对当地非常熟悉。”
“在安仁村的后山，有前朝留下的藏兵洞，四通八达，适合藏匿潜逃，到时候留两人在山下警戒，躲上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章杉闻言，突然觉得有些汗颜，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没成想差点铸成大错。
他把整个计划，前后捋了一遍，又补充了两点：
“李四王五，通知骡马行和船家，就说今夜五更准时出发，以扰乱殿帅府的追查方向。”
“韩家大哥，既然要以送葬为由出城，不如再找十来个抬丧的，给足银钱去发送韩娘子，万一殿帅府查到韩家，还能让他们吸引追兵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