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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不开的缘(4)
罗卿卿的心里五味杂陈,裘湉说出胡允航要来的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安排在一定程度上有很大的不妥。
走进店门前,她特地放慢了脚步,等祁州走过来的时候,她礼貌微笑的问他是否勉强。
话未出口,祁州柔和的笑笑:“没事儿,进去吧。”
胡允航和陈之然关系好。初次遇见罗卿卿还是在陈之然的生日派对上。一眼锁终身,后来,胡允航追了罗卿卿很久,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有的时候,爱情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说付出了,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他追女孩的方式太过于夸张高调,罗卿卿对于胡允航的好意回回都是礼貌疏离的婉拒。
从那之后,但凡有胡允航出现的地方,罗卿卿就很少出现。渐渐的,胡允航也察觉罗卿卿的排斥,为了避免她尴尬,胡允航的大张旗鼓收敛很多。胡允航不是罗卿卿喜欢的类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快出中山公园时,罗卿卿拐弯儿去了洗手间,没听到陈之然给胡允航打电话。
坐在那儿埋头吃饭,她暗自猜测,可能,胡允航也不知道她会在。知道了,他或许也不来。夹了一卷蘸了麻酱的羊肉,罗卿卿放下筷子,自然的看了祁州一眼,心中愧疚,最不好意思的是,还把他搭了进来。
“这位是?”
胡允航刚好坐在祁州的对面,桌子中间热气腾腾的铜锅羊肉,气氛微妙,隔壁桌子收拾餐具的叮叮啷啷清晰入耳。
陈之然拿筷子搅动锅中的羊肉,温文尔雅的笑容总是恰到好处:“罗卿卿的朋友,祁州。”
祁州点了一下头:“你好。”
胡允航笑笑:“你好,我叫胡允航。”
胡允航是辉创娱乐的公关负责人,近两年常奔走于北平和横店之间做宣传推广,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出色的应变能力在繁杂的娱乐圈里游刃有余。裘湉每次碰到他,都会八卦一下近期的一些娱乐圈新闻热点究竟是真是假。
“你这次在北平呆多久?”裘湉问胡允航。
胡允航说:“三个月。”
“欸,上周我看热点新闻,田小瑛去世了,真假啊。”裘湉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上有三个哥哥,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说话不会虚头巴脑,典型的傲,贫嘴,仗义。有什么,每次也都很直接,从不藏着掖着。
裘湉拿出手机再次搜索带有“田小瑛”的词条,不过七天,各大媒体头条的热度已经过了。
胡允航“嗯”了一声,语气稀松平常:“娱乐圈的昙花一现,这不都是常事儿吗。”
裘湉拿过勺子喝小吊梨汤:“她真的是癌症还是什么?”
胡允航低了低声音:“对外声称是癌症,我也是听说,听说是抑郁症。”
裘湉平直的看过去,惊讶的问:“不可能吧,田小瑛给观众的印象还不错啊,国民闺女的形象出道,怎么就会……”
“具体她不是我们这边的艺人,我也是听说,田小瑛因戏生情谈了个美妆师男朋友,结果那个男的背着她在外面养小三,外面的那个怀了孕,舞到正主面前了,田小瑛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给了她一笔安置费。隔三差五,那女人开始得寸进尺,要求田小瑛的男朋友娶她。”
裘湉把头发拨冷到耳后,有点呆住:“卧槽,还有这回事儿?田小瑛不和那个渣男分手啊!”
羊肉汤烹到了裘湉的袖口,罗卿卿抽出一张纸给她擦拭。
胡允航倒了一杯马蹄甘蔗水:“那个男的是她参演第一部电视剧的工作人员,对她有恩。”
裘湉回过头:“就算这样,田小瑛也不该啊,真傻。就应该提早远离烂人烂事儿,保持身心健康。因为这,她得了抑郁?后来怎么样了?”
胡允航:“后来,那个男的和田小瑛分手了,碰巧田小瑛当时正参加一档野外生存栏目,节目组本打算炒她和安勒的cp,田小瑛拒绝了。争吵总是爆点,剪辑出来之后,观众看到的是田小瑛阻拦安勒回家,致使安勒错了外婆的葬礼。”
后面的话,胡允航没再说下去。
以前,裘湉觉得这种事情很遥远,并且很离谱。可是,她从小听田小瑛唱歌长大的,就这样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一时间还是无法消化。
陈之然感慨道:“人言可畏,总是习惯这样的。”
罗卿卿恍然,眼神不自觉低了下去:“对啊,这种事情一直在循环反复,人喜欢看人出事,喜欢看笑话,等真的到了闹出人命的地步,这时又会很合时宜的站出来充当一个救世主的样子,感觉自己特善良伟大。还总说人言可畏,其实也只是反省了一阵子而已。以后,他们还是会重复这种行为。”
噤声了一阵儿。
胡允航问陈之然:“你呢,前些日子不是嚎着项目黄了黄了,怎么回事?”
陈之然:“一点小事儿。不在这儿说。”他抬起手:“为今天的相聚,干杯!”
齐齐举杯。
刚开始,罗卿卿还在担心自己就这样带着祁州来了,怕他会不习惯。眼下看来,他要比自己都惬意。所以,是自己想的多了。
谈话的内容从大家共同的兴趣爱好,顺其自然的的过渡到了工作,陈之然说了几句对于土木建筑未来发展趋势的看法。
对照着国内外不同的建筑理念,从色彩方面向祁州请教了一些紫禁城内的核心建筑。
各有各的想法,一番礼尚往来的辩论过后,思想交锋,最终都会以不谋而合作结。
“若要论木构体系,从唐到清,不得不说三晋大地。地上文物看山西,可有机会去山西走一遭?”胡允航说着,倒了两小杯酒。
祁州点点头:“去了,看了一些。”
“应县木塔呢?这个听说特别牛。还与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并称三大奇塔。”裘湉问。
祁州说道:“是的,应县木塔构架运用木料,差不多有7400多吨重。怎么理解这个数字,就这么说吧,它相当于37架波音747,亲眼看过的时候感觉还蛮震撼的。”
陈之然笑笑:“听你这么说,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两人碰了一下杯。
吃完饭后,祁州结完账出来。
胡允航的视线落在祁州身上,过了一会儿又看向罗卿卿:“祁州老师,等会儿方便把卿卿送回去吗?”
太阳还没落山。
祁州大方的“嗯”了一声:“可以。”
……
胡同口儿狭短,祁州将车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泡桐树下,两人徒步而行。惬意的风吹在脸上,足踏落叶,步履从容。
秋天的静谧恬淡与挨家挨户的那抹烟火气彻底交融。
那是她第一次听,却非常喜欢的一首歌。罗卿卿看了一眼车载系统屏幕上的歌名,叫作《繁花落岸》,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单曲循环。
“祁州。”
罗卿卿坐在副驾驶喊了他一声。
“嗯?”他回过头。
“我包忘刚才的店里了。”
罗卿卿想着给他添麻烦了,祁州侧过头笑笑:“没事儿,咱们现在折返回去拿就行了。”
路过景山前街,罗卿卿的手机震动,看了一眼屏幕,叶怜打来的。罗卿卿没有和往常一下按下免提键:“喂,妈妈。”
“卿卿啊,晚上还回来吃饭吗?妈妈做了排骨年糕汤。”
罗卿卿“嗯”了一声,慢慢地说:“不吃了。和……裘湉在外面吃过饭了,不用等我。不说了,我先挂了哈。”
叶怜和罗镛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事事上心,万事多想两步棋。
北平这么大。
北平,也就这么大。
眼皮子一抬。
想查,还是能直接查出来的。
……
她和他,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罗卿卿希望叶怜知道的少一点,插手的少一点。她想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喜欢一个人,不是一时的盲目和冲动,无关任何。不被外界声音左右,不让世俗标准成为枷锁,细细去体会所有细节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和明亮。
下了车,步子跑起,罗卿卿进入先前那家涮羊肉店,生怕晚了一秒,手提包就再也找不回来。里面有一块优盘,平时她不怎么用这只,早上出来的急,顺手拿了。
感谢服务员阿姨把她的包“束之高阁”,没有当垃圾一样丢掉。
返回后,罗卿卿偏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啊。”
错开了上下班的高峰期,道路上的车流仍旧是走走又停停,高楼林立,罗卿卿简单的望着车外发呆。
祁州注意到她包上的挂坠。
“卿卿?”
祁州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罗卿卿轻声问:“怎么了?”
“你信佛?”祁州问。
他为什么这样问?罗卿卿觉得有些恍惚。仔细一想,她几乎从来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若要她像那些虔诚的信徒般日日吃斋念佛,低眉诵经暂且是不可能的。
倘若有心愿或者遇难事时,她素日里路过寺庙,也会选择进去拜一拜。虽然经常都是拜了一圈,到头来多是压根不知道自己拜的是哪路神佛,哪位菩萨。
“谁不希望讨个生活的好彩头呢,你说对不对。”
罗卿卿笑着回答。
二十分钟的车程,开了有一个小时。
祁州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罗卿卿摘下安全带:“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到家也给我发信息。”
“好。”
……
回到家,罗卿卿刚推开门,叶怜就应声出来。
“今天去哪儿了?”叶怜问。
罗卿卿把包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走到饮水机前拿出一个杯子:“和裘湉去了一趟故宫。”
叶怜的语气涵盖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怎么看见你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裘湉的车不是白色的吗。”
罗卿卿呛了一下,水顺着衣服洒在拖鞋上。
叶怜问的也挺直接:“卿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罗卿卿摇头更直接:“没有,绝对没有。”
“妈妈不是阻止你谈恋爱,首先得知根知底,你能明白妈妈的意思吧。不要轻易被外面的人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罗卿卿笑出了声:“妈,我感觉你对我没有定位。”
叶怜疑惑:“什么意思?”
罗卿卿放下杯子审视着叶怜:“你和我爸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我很好奇。”
“我们朋友牵线认识的,就谈这么一次。你要学你妈妈,擦亮眼睛,找个靠谱点的男朋友。”
罗卿卿拿抹布擦地上的水,喃喃道:“知道了。”
“我到家了。”
祁州发来短信,罗卿卿捧着手机笑了一下,这次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她很开心。
罗卿卿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包:“赶紧去洗漱吧。”
祁州:“好。”
洗完澡,祁州骤然倾倒在床上,眼皮沉重,躺了一会儿后从床上坐起来,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卿卿。”
罗卿卿倚靠在床头背,放下手里的书,回过去了个“嗯?”
祁州:“今天,你问我故宫为什么五点关门。”
罗卿卿:“嗯,你说工作人员要下班。”
祁州看着窗外,眼底的笑比夜里的繁星都温柔。
“我猜你应该是想听一些有关民俗鬼怪的故事,这方面我有些差劲。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同你解释,但是内容或许会有些枯燥,不知道你喜欢与否。本质上故宫五点关门是一件很平常而又普通的事情,因为里面的工作人员要下班。但首要的原因是出于安全考虑,闭馆之后,各部工作人员会按照往日的习惯对里面的文物进行清点,谨防盗窃丢失。二是故宫里面的建筑多是木构,所以防火变得极其重要,为了保护这些历史遗存,检查明火是否存在隐患是每天必须要做的工作。同样,故宫每年都有大量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这样做,也是出于对于游客的安全着想。”
看着屏幕上一串长字,她的脸上添了抹认真。他所说出来的,和她的想法很贴切。
罗卿卿把书放到了床头,无形当中思绪被屏幕对面的人牵扯着:“噢,对了,承乾宫。”
祁州:“嗯?怎么了?”
斟酌了一会儿,罗卿卿问:“里面是有很出名的梨树吧。”
祁州:“是的,怎么提起这个?有什么故事?”
罗卿卿:“没,它花开时的样子你亲眼看过吗?”
祁州:“还没,不逢时吧。”
罗卿卿惋惜道:“听说春天开花时特别美,一直想去看看。”
祁州:“以后,会有机会的。”
罗卿卿:“不知道这个机会得等到什么时候。
关了灯,罗卿卿躺在床上,把他发来的那一大段话看了好多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再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但,就是很开心。
立冬时,草木蛰虫沉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