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俞抬了抬手，身后的舟酒开了牢门，与几个侍从将虚弱的藤御和江锦见二人带走了。
“阿爹阿娘！”藤蕴黎几人试图从这群人手中将他们父母抢回来，舟酒挥袖便将他们三人甩开。
重俞见此还想再在他们身上补一刀时，重北雀抬手阻了一下：“父亲，女儿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藤蕴黎说。”
他锐利的眸子向牢房里一瞥，转而深深地看了眼重北雀，什么也没说便带着身后一众侍卫走了，只余她一人。
牢房里，藤燕枝拭去唇边的鲜血，抬眼看着重北雀，道：“如今您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话与我说，别为难我妹妹！”
重北雀没搭理他，缓步行至藤蕴黎跟前，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嗤笑一声：“你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真是难看至极。”
藤蕴黎自哂一声：“鄙人貌丑，就不污重大小姐的眼了。”话毕，她抬手理了理沾了血迹的衣摆，抬眼看她，“你爹今日发的什么疯？”
“是因为我伯父。”
重北雀这才跟她说明今日这事的起因。
原来，前几日群臣上谏商议立储一事。妖界储君自古以来皆是以修为、心性及处事能力等综合评定，能者居之。
当今妖尊是鸟族族长重俞的亲兄长重遂，七千年前自妖界一众天骄中脱颖而出登上妖尊之位。如今评选储君，他却想革新旧制，从鸟族中挑选一位继承人，此后千万年，妖尊也只会是鸟族中人。但妖界子民何其多，妖界天赋异禀者又何其多，怎么可能按照他所设想的蓝图那般施行呢？
“他们也都知道，若非我那伯父的儿子愚钝至极，下任妖尊怎么也落不到你我头上，为了我那伯父的宏愿，自然是要将我唯一的对手——你，除之而后快了。”
重北雀蹲累了，施法变了张矮凳出来坐上，随后说道：“你爹早在月前便告了假，蛇族其他官员以及与你们交好的官员也都被软禁起来，不然你们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至于我爹……也是个拙的！”（拙：笨。）
“他前半生为了争那妖尊之位，伤了许多人，没了妻子，也没了挚友，什么都没了却什么都没得到。所以他纵然知道这事不对，手段也不光彩，却还是想为我扫清障碍，让他的执念得以化解……”
“终究还是伤了你们……”
藤蕴黎脑中思绪纷乱，当年之事她只听族中长老说过只言片语，现在看来，妖尊是要趁父亲化龙时重创他，他们几人为其护法也必然会遭到反噬重伤，到时候储君之位自然只能是重北雀的！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藤蕴黎气极，勾唇讥笑道，“早就听闻当今妖尊修为了得心计更是了得，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兄妹几个以前便甚少出蛇族地界，一心沉迷修炼，底下人虽说隔一段时间便会将各族情报汇总说给他们听，其中妖尊之事也不少，当时也当个故事听听就过去了。近段时间，全族人都在为蛇族族长化龙做准备，将立储一事抛之脑后，谁知道如今却捅出了这么大个乱子。
“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多谢你告知我这些事情。也都怪我，这般重要的事都没做好万全准备，让妖尊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
重北雀表情揶揄：“你可先别谢太早。纵然咱俩交情不错，还跟你说了这么多，但你也别想让我放你们出去，既然想争妖界储君这个位子，总得凭实力才是。”
话音刚落，她随手掐了个法诀，坐在矮凳上的女子便没了踪影。
八角烛台上的火光微微晃动，“啪”的一声爆出一朵火花，正在调息的几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才重北雀和藤蕴黎的交谈他们都听到了，当务之急就是先出地牢，找到被单独关押的藤御和江锦见二人，以及将这消息传递给他们的外祖家。
只是他们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个个都体弱不及六岁稚童，连妖力都无法凝聚又谈何逃出这四方囚笼？
“公子、姑娘，让我等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隔壁的五位长老此刻虚弱无比，先前重俞那一击令他们的五脏六腑尽数破裂，体内的陈年暗伤悉数爆发，怕也撑不过今晚了。
大长老话音刚落，另外四位长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们想做什么？！”藤蕴黎看着他们手中结印，蓦地红了眼眶。
“与其就这样潦草地死在鸟族的阴谋诡计之下，倒不如死得其所，将你们送出去。若是可以，一定要将族长和夫人救出来；若是不行，往后蛇族的未来，就交给诸位了，还请保重！切记！一定要活下去！”
源源不断的妖力自五位长老身上涌出，随后汇聚到藤蕴黎四人体内，感受着经脉中妖力流转，兄妹四人眼中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
他们这是要以死来换他们重见天日啊！
“轰隆——”
妖力传输完毕后，五位长老合力用仅剩的妖力将地牢外壁击穿出一个洞宽大袖袍一甩，便将四人送往千里之外。
离开地牢前的最后一眼，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五位长老注视他们，嘴唇微微蠕动，随后面带微笑地化作点点星尘，缓缓消散了，五颗颜色各异的元丹“啪嗒”“啪嗒”地滚落在地……
他们都知道，在最后关头长老们跟他们说了什么——
活着……
巨大的声响找来了地牢的守卫，守卫头领看着对面墙上的窟窿两眼一黑：“完了，他们怎么都跑了？！看守的人都是死了吗！”
“还不快去禀告族长？！”
“是！”
*
千里之外，魅族领地。
初三夜，天上一弯娥眉月，周边零落几点星，树影婆娑，兽吟阵阵。
藤蕴黎四人围坐在火堆前，篝火上的烤兔子金黄鲜香。藤谨辞将刚采来的药材捣碎，仔细地敷在弟弟妹妹的伤处，将血止住了。他医术不高，只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手段，此刻也不敢贸然将梨花刺取出，让他们平白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