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故

“喂喂，李先生下午好，我是昨天的家具销售员，您是说这些木质家具全都不要了吗？”

“嗯嗯，那您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们的......”

嘟嘟——

随着电话挂断的尾音响起，一位举着电话的年轻女子叹了口气，

之前也有这种订货后却不接收的情况，快递放在驿站中导致最后超时的情况，随后买家便申请退款等，

更有无良者，在APP上申请仅退款，使许多商家钱不到手，商品也回不来。

“运费是600左右，我申请后自己去接回来，那不就白拿600嘛......”女子轻笑了下，“最少也有400”。

放下电话，女子起身向着办公区走去。

得偿所愿的本质还是愿望，事情总是不会按照期望的路线进行，

女子拿回的执行单中，并没有回退所需的费用结算，

领导告诉女子：“年底了，这批货你去带回来吧。”

领导要求员工干的事，当然不会支付给员工额外的费用，女子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公司内本就有拉货所需的皮卡，使用别的运货方式只是因为公车司机刚好在那天送别的货物了，

客户那边也同意使用别的运货方式，但这突如其来的拒收，打了整个公司的措手不及。

来到财务部，女子递出了手中的执行单时，忽然发现接收执行单的男人，自己没有在公司里见过，

但他身上的确挂着工牌，上面的名字写着：洪文，

“你是新来的吗？”女子问道，

名叫洪文的男子点了点头，回应道：“是的，我是这两天才应聘的，周前辈家里的孩子生病提前回家了。”

洪文接过手续，盖过印章后，递了回去，

女子接过后对着洪文笑了笑，说：“我叫白聪，那以后得多多照顾了”。

白聪并不是一个和不熟悉的人也能相谈甚欢的人，只不过谁不愿意多给帅哥一点好印象呢？

名叫洪文的男子的五官非常端正，眉眼有些看似凹陷，更有种不同的西域之美。

离开财务部后，白聪缓缓地向着车库走去，看着手中执行单的行车路线，大概是一天的路程，

但白聪还是嘟囔道：“就得是一天的路程，多一天都不行！”

毕竟多一天就少一天的工资嘛。

白聪开着皮卡回到家，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刚准备出门时，一位衣服五彩斑斓的女士从里探出头来，

“这是去出差？”女士问道，

白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正欲拉起行李箱离开时，女士又开口道：“不打声招呼，说声再见吗？”

白聪忽然站立在了门口，

“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自从白聪的父亲因为车祸离开人世后，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因此陷入悲伤或任何情绪，

不工作时，她每天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出去跳舞，

白聪不理解母亲，好几次想质问她是不是凶手，是不是杀人犯，是不是父亲死亡的主要原因所以才会这么没心没肺，

母亲似乎明白女儿的逐渐疏远，于是也没有挑明，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也似乎向着两旁渐行渐远了。

白聪拖着箱子来到车旁，发现一只黑猫趴在车旁，

这只黑猫通体黑色，金色瞳孔，但尾巴却断了一节，

白聪注意到了黑猫，黑猫同样注意到了白聪，

它起身轻轻地向着白聪走去，

“哪里来的猫啊？”白聪蹲下轻抚着它的头，注意到了黑猫的脖子上戴有项圈，

当然也有挂牌，上面写着“井水澄”三字，

“一只猫却有个人类的名字啊，”白聪缓缓站起身，“去等你的主人吧，我也要走了。”

黑猫抬起头看着白聪，金色瞳孔看起来更加深邃了，

“走吧，走吧昂，我没吃的。”白聪挥挥手，想将黑猫赶走，

黑猫跳开到一旁，但还是盯着白聪，

白聪将行李放好在后备箱中，打开车门，启动了皮卡，

缓缓离开了这里，

黑猫盯着车逐渐消失的影子，忽然开口讲出了话，

“是和‘偿灵人’接触过了，我会尽量带她回来的，是我作为一个‘引魂灯’的责任。”

“谢谢您。”呼啸的风中夹杂着的声音，虚无缥缈。

一路上并没有太颠簸，只是风声渐起，天色渐阴，

月亮升起但并不明亮，白聪打开近光灯，放慢了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年底，货运路上也没有很多的车，

白聪忽然想起了父亲，想起父亲午休时躺在后院的摇椅上，不是老年人却有老年人的暮气，

父亲猛地抬起头，嘴未动但言已出，

“白聪”。

白聪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吓得的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沁透了刘海，

她庆幸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货车，否则刚才自己是肯定要出事的，

皮卡缓缓驶向路边，白聪决定先休息下，毕竟安全第一。

她记得刚才父亲拉了自己一把，

有些眼泪是止不住的，有些思念是忘不掉的。

“咚！”一声巨响从车后传来，白聪也因猛烈撞击而栽倒在方向盘上，

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追尾了，白聪皱了皱眉，打开车门向后走去，

皮卡还是要比普通轿车结实些，皮卡的车箱因冲击而凹陷，但整体不是特别严重，

可后方的轿车却因冲击而面目全非，车速一定不慢，

一名男子从车上慌忙爬出，指着白聪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突然急刹车干什么！”

男子浑身的酒气使白聪明白，此人是饮酒后开车，此时神智不清罢了，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电话准备报警，

男子看到白聪的手机屏幕亮起，酒似乎醒了些，一步上前夺过手机，

“你疯了吗？把手机还给我！“

白聪也有些急躁了，毕竟对方是醉酒，谁也不知道酒鬼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扑向手机时，男子深吸口气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白聪也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抢得过他，爬起身来转身向后跑去，

男子也跟了上去，

白聪期望这时有车能从路边经过，

但还没有跑几步便被男子追了上来，

路灯光下，男子抓着白聪的头发，发狠的向地上摔去，

“你再跑！你再跑一个我看看！”

“咚，咚，咚......”

很痛，白聪感觉到了，但又在渐渐消失，慢慢不是很痛了，

痛感消失那时，白聪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那男子还发疯似的摔着自己的脑袋，

地上的血迹混着透明液体缓缓流着，

白聪不再是第一人称，而是以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切，

“我是死了吗？”白聪问着自己，

那男子松开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立刻摇晃起白聪的尸体，但头部的血肉模糊似乎已经验证了什么，

男子大口喘着粗气，将白聪拖到了皮卡旁，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这里经过，

里面的司机看到了一名男子拖着女子，明白事情一定不简单，

于是拨打了报警电话，

男子将白聪的尸体扔到皮卡里面，开起

“前面有湖，有个河，没人知道......没人......”男子不停重复着。

皮卡缓缓减速，停到了桥边，

男子推开车门，踉跄的从驾驶位摔了下来，四脚并用的向后爬去，

打开皮卡斗，里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大半有余，

他将白聪的尸体拖了出来，正欲扔下时，身后突然有声音，

“把她放下来吧，桥上有很多监控。”

男子回头看到了一名身穿纯黑色衣物的男性，而且因戴着帽子，他的脸庞模糊不清，自己看不到他的模样，

那名男性忽然转头看向了第三人称的白聪，

“跟我走吧。”

白聪看到那男性长相，已经无法控制泪水，

“爸”

他缓缓升起，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向着远方走去，

就像小时候他教他走路一样。

广场上，

舞曲还在放着，身着花哨衣物的女性的动作愣了一下，

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离开，缓缓走向了自己的房子，

推开房门，客厅中的全家福掉落在了地上，

她明白了，女儿也离去了，

无力感袭来，她倒在了地上，悲伤从遥远的过去袭来，

那是父母的离去，那是丈夫的离去，那是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的不断复现，

那是女儿的离去。

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

“您是白聪的母亲吗，白聪因交通纠纷不幸离去，现在凶手已经抓获，您......”

手机掉在了地上，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妈，你也要走吗？”

她忽然醒来，

“请好好的”

5年前，一名戴着黑色帽子的男子找到了自己，

他说：“白聪是因为他父亲的离去而活着，但这会在5年后被撤回，到时我们会收回她的灵魂，请你做好准备。”

知道真相，会因结局的到来且不可避免而逐渐绝望。

“谢谢您，我没有遗憾了。”一名男性的身形正在从风中消失，

“即使结局是一定的，你也要这样做，是为什么呢？”戴帽子的黑衣男子问道，

“大概，这就是人性吧。”

“不后悔吗，5年你都不愿意随我回到阴府，你的魂已经被吹得四散零落了，就这么消失，是想让你的女儿在阴府继续痛苦吗？”

“哈哈，您说的对，但我并不后悔，这也算是对她们的偿还了。”

那男子挥了挥手，那消失的魂忽然又拼凑在了一起，周围一些细微的灵光逐渐聚集起来，

一座巨门升起，灵光向着门飞去，大门逐渐打开，

魂向着大门飞去，这次没有抵抗，没有拒绝，

“谢谢您，谢谢.....”

一道银白色的光向着大门飞去，但大门依旧坚如磐石，

“井水澄！你疯了吗？这种魂你为什么要他回到阴府！”来的正是当时白聪遇到的那位西域男子，

“他即使和你做过交易，但他有人性光辉，阴府当然愿意接纳他。”名为井水澄的黑衣男子抚了抚帽檐，

“你们‘偿灵人’啊，除了给存世的人们带来痛苦，还能做到什么呢？”

洪文的眉头拧紧，死死地盯着井水澄，

“倒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想两者双吃，不仅完成任务，还能得到一大波灵，我还没有这么多灵来将白聪的父亲送走。”

洪文睁大眼睛，知道了那些灵是来自那名杀死白聪的男子，那本该属于自己的，

洪文啐了一声，转头离开了这里。

井水澄来到白聪家的房间里，看着白聪的母亲倒在地上，

将她放好后，井水澄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将这几年关于阴府，关于自己，关于偿灵人的所有记忆都删去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因失去女儿而伤心过度的母亲。

井水澄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坐在桥旁，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