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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你就别管了
1981年。
薛文兵终于按耐不住了心中的团团烈火,在和马樱红相处的两年时间里,他逐渐从对马樱红外貌灵魂的爱慕到对身体欲望的饥渴。
两人最后一次在这座小镇的树林里邂逅时,薛文兵试图拨开马樱红的衣裳,马樱红当时正在品读邮递员早上刚送到的杂志书,面对薛文兵突如其来伸向自己身体的手,应激性的打了他一个闷响的耳光。
他双眼僵直的看着地面,手缓缓扶向后上劲有点肿痛的脸颊。马樱红双臂交措紧紧护住自己的胸怀,有些羞耻感泛滥的竟哭了起来。
薛文兵这才缓过神来,他惊慌失措的想要抱住马樱红,又觉得这时候要是再有肢体动作后果将更加严重,他收回双臂,大脑快速运转,但还是语无伦次的结巴道:“对不起…对不起…樱红…我不是流氓樱红…对不起!”他的语调直线低沉,在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和不知所措的自责里,他竟也崩溃的哭了起来。
马樱红为薛文兵的哭泣感到愕然,一时间吃亏者突然分不清了,好像刚才是自己拨了薛文兵的衣裳。他并没有因为薛文兵这一次举动而否定了之前他对自己所有的好,也没有因为这一次举动对薛文兵整个人的灵魂感到厌恶,更不可能把薛文兵和他刚才所说的“流氓”联系到一块。
她用手轻轻拍向薛文兵低沉下去正在抖搐的脊背,来自春天的暖意袭卷到所有枝叶柳絮上,让整片树林沙沙作响。“薛文兵,不要说对不起。”她温柔的说道。
这句话像是直接渗透到了薛文兵全部生命里,他那抖搐的脊背开始慢慢恢复平静,哽咽的声音也收缩进了嗓子眼里面。
他慢慢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深情的盯着马樱红,歇斯底里的说:“樱红…我爱你,跟我走吧,我们去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不用在乎别人眼光,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
马樱红再次以眼神躲闪逃避这个话题。薛文兵多次在这片树林下和她提起“私奔”“出走”的事,她确实心里萌生过这个念头,但是为人之妇的身份扼制了这个萌芽的成长。倒不是她自己良心过不去,就是没法过家里父母这一关。
父母在没受影响之前都是教书先生,对这些伦理道德层面自我要求极高,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父母像别的家庭一样两口子吵架摔东西。他们按时上下班,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声响。母亲每天都要抽出大部分时间清扫庭院。父亲坐在炕上架上一只木桌,不是看书就是拿钢笔批改文章,父亲能用毛笔写出一手好字,马樱红从小能品典研墨少不了父亲的耳濡目染。
而母亲负责她的思想道德教育工作,在马樱红对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曾告诫过她:“女孩子一定要遵循女德,无论你什么年纪,无论你是在上学还是长大成人以后,这是你一辈子都要遵循的。当时小马樱红懵懂稚嫩,把母亲所告诫的道理当成了故事听,只是傻傻的点点头,母亲疼爱的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抱着她去外面乘凉了。
而如今长大的马樱红,准确来说是和牛耿结婚后的马樱红,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临时认识薛文兵之后的马樱红,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反推时间的认知,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是在父母的一步步规划中长大。
阅读典籍,写一手好字也好,每次和小伙伴玩完脏兮兮回家的时候,父亲都会严厉的斥责她玩物丧志,到了如今长大成人后的婚姻来说,口头上说说不想让女儿过苦日子,但是最终还是妥协的将她送到了钳工家里,为的只是父母理想所要的一个保证。
她的父母彼此爱戴,但是马樱红从来没有得到过原生家庭真正想要的尊重和关心。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爹妈也好,人生来不就是追求自己想要的吗。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憋坏了就上厕所…”这边薛文兵仍然跪倒爬起的用语言洗脑着正在冥想回忆的马樱红。
“我跟你走。”
马樱红盯着薛文兵那近乎疯癫般诚挚的眼睛说道。薛文兵疯狂恳求的嘴脸瞬间止住了。他难以置信马樱红在短时间内快速决定了这件事。薛文兵把这个结果全部归功于自己刚才深情的演说中。他内心窃喜,但不露于色。他再次确定真实性的问道:“樱红,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走。”
到了傍晚,疲惫一天下工的牛耿回到家里,一打眼就看见桌子上摆了三四道菜,有荤有素,一只大碗里盛放着好几个馒头。旁边附带着一瓶烧刀子酒。
“今天不是啥节吧?”这般“盛宴”让牛耿感觉像做梦一样。他用自己被机油熏黑,布满老茧的大手给自己一个巴掌,脸上顿时多出一条黑道子。既然不是做梦,他又开始算计起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马樱红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脸上抹了雪花膏,刚抹上不久,在油灯下闪闪发亮,和金子一样。她看着牛耿,脸上浮现一抹甜蜜蜜的笑意。
这让牛耿又用大手扇了自己右边脸一巴掌,这下左边脸右边脸都划了一条黑道子,看着还怪匀称的,和老人家常用来吓唬小孩的黑白无常一样。
马樱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两人隔桌而坐。马樱红带着半分献媚的表情问道:“今天菜硬不硬。”牛耿霎时间连红了,他觉得这是媳妇和她调情的表现。
“硬…硬…哪天不硬啊,媳妇,今天是…”
“那就吃”
牛耿嘿嘿傻笑着,想要打听自己纳闷的地方被马樱红直接打断了,他顺手接来马樱红递过来的木筷。
牛耿也是肝肠辘辘,接过筷子点点头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跟圈养的猪一样,把桌椅弄的砰砰作响,喉管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想回家看看我父母。”马樱红不经意的说道。她的筷子伸向大碗,从里面夹出一只大白馒头出来。
牛耿喉管里的巨大响声停止了,他看向马樱红,咀嚼完嘴里的肉食后,他问道:“啥时候啊媳妇,咱俩一块啊。”
“不用,我都收拾好了,一会就走。”马樱红低头看着手里的碗筷,毫无表情的说道。牛耿看着妻子,又看了看脏乱不堪的自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此刻他又想起在小树林见到马樱红和薛文兵的那天,自己无论是形象气质,还是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不能和两人相提并论。
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始终无法走进马樱红的内心世界,两人早就被一堵无形的墙阻隔开外了。一个悲哀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如果自己此刻是薛文兵的话,马樱红肯定会开心的笑着答应他一块前去。但他就是牛耿,这是他目前所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
“那啥时候回来啊?”牛耿打开那瓶烧刀子,狠狠灌上一口,抿着嘴问道。
“饭好吃就多吃点,那你就别管了。”
马樱红说着伸手把那瓶烧刀子带到自己身前,瓶口对着自己的小碗灌满至碗口有些溢出,她也狠狠的灌上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