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是从没打算要跑的意思。
不远处茶楼上。
堂上清风吹拂,安静清幽。
只见一位面白无须之人端坐,约莫三四十岁,其目光平和,头戴紫金冠,身穿金线绣纹的白衫,端坐其上,自有一股雍容之气散开,仿佛人上人一般引人瞩目。
他望着下方的景象,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口中的声音极轻。
“此人是谁。”
旁边,一位贴身护卫缓缓上前开口说道。
“回王爷,方才议论,是凌安侯府上客卿。”
“这我知道,何名。”
“这……属下还不知。”
王爷点了点头。
他目光落在人群之中,有几分耐人寻味。
“今日这万国公怕是要吃大亏了。”
护卫当即问道。
“王爷为何如此一说?”
“这万顾温行事无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没想到遇到了不怕他的。而来的周金庭更是如此,一来就如此目中无人,目无法纪,在能给他们撑场子,可是也撑不过这天大的理字,何况还有这万民之口,周金庭仗着有万国公撑腰,大理司搬出来,想着先把人拿下,接下来怎么做就容易了,没想到对方几句话下来,倒是让他不敢在造次。”
旁边护卫点了点头。
“却也是如此,这周金庭以大理司名义行事,便是想拿人离开,殊不知几次下来他屡次对我大盛理法不敬,便是属下都看不下去了。”
“这便也没错。”王爷笑了笑。
“换作其他人,这一招足以,错就错在他遇到了的人。”
王爷看了眼人群中的年轻人,继续笑着道。
“如今别说是能不能拿人离开,接下来大理司和国公府要怎么处理都是个问题了,毕竟越闹越大,皆是朝廷重臣,如何处理便是八方关注。”
护卫神色讶异。
他心里明白自家王爷,虽游戏人间,吃茶饮酒,不沾朝政,可是凡事皆有洞察先机之能,擅于一旁观之而论。
“如此说来,大理司过来,反而是利好那年轻人?”
“自然是,大理司来了,见了这万民,知了前因,若真想拿也行,但拿了他,你也得拿世子爷走,否则何谈一碗水端平,在者,这件事如今关注如此之大,我朝大理司可以专门对王公贵族进行缉拿和审理,更是直面圣上,一旦出现问题,那就是大理司的问题,换做是你,如何淌这浑水,更别提还有一个人,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搬出来。”
护卫心里一动。
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搬出来。
“王爷是说凌安侯?”
“正是。”王爷一笑。
“这位可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乃是我朝所为侯爷中最有实权之人,负责对内大法血门,有斩奸除恶无需禀之责。圣上向来对其重视,更别提圣上亦是出了名的中正,以孝理礼法为先,事但凡闹大,国公府和大理司都得吃瘪,刑部,御史,大理这三司之中,大理司向来最为敏感,一旦有皇亲国戚出问题,更会引来极大关注。”
“如今诸多人下,越闹越大,只会对万国公更不利。”
下属不由得一阵恍然。
“当然,不管圣上如何,但只要是有民声出现的情况下,若是有违常理之事出现,定然会动摇我朝根本,我朝本就有三正为立国之说,在这样的条件下,此人便是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王爷轻声道。
“眼下别看他就一个人,可现在他身后可是有擎天之柱。”
“擎天之柱?”护卫神色讶异,一时间倒是不甚明白。
“何为擎天之柱。”
王爷笑了笑,端起来茶杯,微微抿了一下。
清风茶楼,茶好芬芳,自有寻常人过来吃茶望街。
即使贵权,便也相同。
未曾想,竟有如此之景。
“便是这撑得起这天地的那一口气了。”
……
人群之中。
沈原的走出,更是令无数人钦佩。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想逃,也没准备逃。
便是对面的周金庭,都是神色一凛。
此人如此作态,便是有恃无恐。
若是常人早吓死了,可是对方从一开始就从未有所忌惮!
“哼,他今日是想要靠着谁,靠他自己吗。”
“就算是万世子今天做的不对,可是此人骑马撞了世子,事情便也不能说你没错。”
他迅速回头,从旁边其他狗腿子那里,开始了解情况。
慢慢的,遂也是知道了一些。
“骑马冲撞,世子今天倒是鲁莽。”
周金庭皱了皱眉头,眼神微微眯起。
“听方才其他人所议论,是凌安侯府客卿,前几日的事……原来如此,难怪世子想要寻他麻烦。”
白里山之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周金庭目露沉思。
如今眼前等候大理司,既已成定局,自己又难以着手处之,那便是只能看国公府了。
“他今日打了世子,国公爷在如何,定然不会不当回事,到时候姑且再从国公爷之命行事便是。”
一念及此,他便是让人将旁边不断哼哼的世子照顾好。
刚才过来他就在对面那人入先天的时候,把了脉。
世子呼吸均匀,便是刚才被撞的时候,气堵而上,岔气了,并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要这会儿不随便乱动,好好休息之下,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此时,那世子缓缓的开了口。
“师傅……”
“能说话了?没事,一会儿你父亲就来了。”
周金庭当即过去扶起对方。
“此人眼下不能放过……”
万顾温目露几分怒火。
刚才一撞,不知为何竟有一道极为猛烈的气息,在他体内乱窜,让他痛得只能哼哼不断。
可所有发生之事,他自是看在眼里。
如今身上不在疼痛,不在岔气,自是愤怒无比,恨不得当场上去杀了那人。
周金庭抬起头,望着沈原,冷笑道。
“徒儿你放心,今天这事肯定没完,他不管有什么倚仗,等下大理司过来,自有处置,就算是今天他没事。你觉得接下来有师傅在,有你父亲在,他能有好日子过吗?”
“也是,如今我受这般委屈,父亲定会替我出气!”万顾温目露愤怒。
长京城还没有人敢当街骑马撞他,让他如此难堪。
“所以你我便是等着便是。”
其实周金庭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若是真要将事理出来,那就是世子先着手于人的问题。
大理司不一定能有所作为。
不过,饶是如此,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世子这种万金之躯都敢撞,便是找死。
更别提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毫无顾虑。
“他今日如此对世子不敬。为师定不会放过他!”
他站起来,神色平静,目光之中森然无比。
他周金庭之所以修行那么快,所谓的得丹得道,以各种了不得的丹药凝聚都是假的,而是他曾经获得了一种法术。
引祭之术。
他已许久没有任何修为进展。
直到他遇到国公府世子。
他想到了礼部。
礼部拥有祭祀事项的筹备权利。
而每年都需要上钦天司,一起祭天。
而今年,乃是建朝百年,百年祭典。
国运昌隆,极具壮举,更有玄一道入京,开盛世之诞一说,到时祭天更甚,皇帝更是说,任何人,皆可观此天地之祭。
若是有百官亲属旁眷,可靠其中。
他乃是国公世子之师,尚在此列。
在这之前,自然凡事要让其顺心顺意。
“为师既主动收你为徒,便是看在你我二人有缘,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自不会让你吃了苦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周金庭神色冷峻。
“何况此人如此无礼,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更是不知死活!”
此时此刻。
二人交流。
不远处,沈原一眼观之。
不过,不管对方在说何事。
都不重要。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闹大。
今日过后,诚然惹了国公府,可同样的,往后有人想要对他如何也得掂量着。
而国公府既都已得罪,那就将问题摆上来,看谁能站得住脚。
他孤身一人,可是占理。
事情闹大,加上国公府的身份摆着,闹越大,对自己越有利。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而眼下,众人之下,你没理,你要如何对我,只要国公府不敢对自己如何,那么自己在侯府好好修行,假以时日,踏入天人不在话下。
私底下自己在侯府内,若是他们连这都敢造次,那沈原无话可说。
但,凌安侯府又如何是随便人能行凶的。
至于后面如何,他后面也不是一直都是先天。
他魔可高一尺,我道亦无不可高一丈。
“如今来看,我踏入玄境可以自保,踏入天人应是无碍。我若是以太极宗的小真元大周天修行,不日可以踏足人仙境界。”
“如今大盛,传闻只有玄一道有雷仙渡劫之人,便是玄一道掌教,而这国公府,只有一位人仙客卿。”
“我踏入玄境并不难,我要的就是宗师和大宗师这两个其他外在之因。”
沈原抬起头来,目光之中一片深邃。
天地不仁,邪气固然有之,可是他行事若无分寸,何谈降妖除魔,直面这些妖魔鬼怪。
思索间,幽香阵阵,旁边的人缓缓的朝他而来。
“公子好。”
“姑娘好。”沈原略做颔首。
是宰辅家的陆姑娘。
他对于女子,倒是未有太多接触。
不过此人,亦是非常正派。
“公子今天所为,便是令人大开眼界。”陆璇儿笑了笑。
“姑娘今日相帮,亦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他凡事都自主而行,可并不是迂腐之人。
遇到邪魔外道,若是有人愿意相帮,他自会记下。
除魔卫道,惩歼除恶,人多更好。
妖魔鬼怪和各种大恶之人毫无底线,对于这些人他只遵从一件事。
磅礴大力以杀之。
“公子你放心,此事既到这地步,那却也不是他一个客卿可以随便插手,大理司来了,我便将事与他们说个一清二楚。”
大理司直面圣上,越闹越大,国公府在怎么样,不占理的情况,自然讨不到好。
沈原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这大理司我却是不甚在意,真来了要去公堂,这国公府世子也要去,到时就看这国公府想不想继续闹了。”
陆璇儿抿嘴一笑,如百花盛开。
“却是如此,此事便是闹大,他们权贵岂能不在意?在公子占理之下,下一步再闹就是直面圣上,这万顾温不懂事,国公爷若是也这么不懂事,那便是笑话了。”
是的,沈原要去大理司,国公府世子也要去。
真继续闹下去,沈原不怕,他又不当官,就一个普通人,不需要应付诸多麻烦。
可是国公府则不同。
真不行,大不了以紫气出手,再不行祭出来一道圣气为引,破碎虚空离开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真能用到紫气或者圣气,那这大盛王朝怕也是到头了。
“其实这事,也可以我让我的侍女,去和凌安侯通报一声……”
陆璇儿觉得眼下和凌安侯府知会,是最妥当的,凌安侯毕竟也是背景不凡,
只听得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无需如此,那便倒像是我也做错事想寻人撑腰了。”
陆璇儿怔了一下,瞬间恍然。
“公子所言极是,你今日行的正,站得直,有无凌安侯相帮便都是一样的,诚然凌安侯也不是以权压人之辈,但今日公子在这里,便是身有正气,占着理,我们便等着大理司就是。”
陆璇儿心中感慨,对方却是从未考虑过将凌安侯拉出来,只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需要凌安侯府这个名头来与对方相压。
是的,沈原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他要的就是国公府接下来的应对。
凌安侯则是其次。
法理之外是有权贵,但他今天亦是要看看,权贵是否于法理之上。
长京城之中,又是不是只有权贵。
其实,此时此刻,许多人同样是目中投来钦佩色彩。
从一开始的几分看戏,到如今皆是神色凝重。
此人何尝不是他们呢?
“国公府世子是什么东西,他们骑马撞人可以,怎么我们骑马撞人就不行。”
“今天就要看看这大理司来了,会怎么样。”
“被骑马横冲直撞之后,别人拿剑架着让你道歉,你不道歉就要挨打,我们若是遇到,就都安分守己,低头道歉,任人为欺,因为人家是世子,就是理!”
“若是真如此,要这朝纲何用,我李某人读书十余载,报效之庭便是如此这般不成!”
自古普通人受罪挨打,似乎已经习惯。
可若是真欺压至此,却又怎么能习惯。
只是大家都觉得,这么做就是找死,没有意义。
但这会儿才发现,有人做了不说,还让国公府开始有所顾虑和忌惮。
那么是不是,他们往后遇到如此横行霸市,也可以站出来替自己女儿,母亲,自己的孩子,甚至于自己争一口气,而不是真的低下头不言不语。
再不济,至少能让这种事少发生,以免出现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