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凡尘劫 墟渊初誓
第一节：烬瞳照影
墟渊城的轮廓在血月下如同巨兽脊骨。云璃赤足踩在流沙上，砂砾间渗出暗绿色的粘液，每走一步都留下荧光的脚印。哑巴少年褪去褴褛囚衣时，玄色战袍上的逆鳞纹泛起幽蓝——那些鳞片竟是由无数细小的人名熔铸而成。
“这城吃人。“少年突然开口，声带振动带起锁链轻鸣。他指尖燃起青焰，照亮城墙根基处密密麻麻的婴孩头骨，每个头盖骨上都刻着生辰八字，“三百年前它叫慈航渡，是天机阁超度冤魂的善堂。“
云璃的断簪突然发烫。残破的城墙在她左眼视野里剥去伪装：砖缝间蠕动着半透明的肠衣，每片肠衣都裹着发霉的铜钱。城门石匾嵌着的心脏突然收缩，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混着金粉的骨灰。
瘆人的锁链拖拽声自地底传来。十二具无面石俑破沙而出，抬着的骨轿上铺满人皮，每张皮都刺着云璃轮回中的死状。第三张人皮的指尖突然抽搐，那是第六世被天雷劈焦的躯体，焦黑的皮肤下竟浮现出牵机阵图。
“圣女归位——“
石俑齐声唱喏，空荡荡的眼窝里钻出人面蝶。少年腰间拘魂链骤响，最前方的石俑突然炸裂，金缕玉衣包裹的干尸跌落在地。那干尸的指甲突然暴涨，在地面刻出巫文：小心拘魂使。
第二节：逆轮印
少年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抹在云璃眉心。血液渗入皮肤的瞬间，城墙咒文化作赤蛇游走，勾勒出《太虚烬劫经》缺失的段落。云璃的琉璃心碎片开始重组，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墟渊城：
第二世废墟里游荡的青铜巨人，胸腔插着刻有“云璃“二字的断剑
第九世悬空的血色祭坛，绑着与哑婆婆容貌相同的巫女
第十一世地宫中沸腾的往生池，浸泡着三百具重瞳尸体
石俑群突然暴动。无面孔裂开血盆大口，吐出的铜钱在空中组成二十八宿阵。云璃踏着牵机步闪避，发现阵眼处的“鬼“宿方位残留着鱼腥味——与她七岁那年弟弟溺水时的气息一模一样。
“坤位地龙翻身！“少年厉喝。云璃旋身将鱼骨簪刺入流沙，沙地猛然塌陷。坠落的金缕玉衣干尸砸出深坑，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菌毯。那些菌丝上挂着琥珀色的液滴，每滴都封存着云璃某次轮回的眼泪。
少年突然拽住云璃后领：“看菌毯纹路。“菌丝排列的图案，竟是天机阁主在她第三世胸口烙下的追踪符。最中央的菌核里，封着一枚带牙印的乳牙——正是云璃六岁时弟弟换下的第一颗牙。
第三节：往生渡
坠入往生河时，腥臭的河水灌入鼻腔。云璃在血色浪涛中看到无数青铜棺，每口棺椁的锁链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命线。第九口棺材突然掀盖，伸出腐烂的手抓住她脚踝——那只手无名指戴着云璃第二世当掉的翡翠戒指。
“这是因果海。“少年斩断腐手，幽冥火照亮河底。沉积的骸骨堆中，赫然立着块往生碑，碑文记载着云璃十二世典当之物：
第一世：味觉（换三日阳寿）
第四世：左肾（换避毒体质）
第十世：爱情（换墟渊城地图）
河水突然掀起巨浪。老妪的摆渡船破雾而来，船头铜灯映出云璃七色魂火。当船篙点中某簇绿色火焰时，云璃突然记起第五世：她为救屠村仇人，将阿弟的残魂炼成灯油。
“典当物该归还了。“老妪摘掉斗笠，尸斑下的面容逐渐扭曲，变成天机阁药童的模样——这正是云璃在血煞老祖地牢里毒杀的第一个活人实验品。
少年突然将拘魂链刺入船板。往生河开始倒流，露出河床下的青铜巨门。门上饕餮纹的瞳孔转动，映出云璃和少年在第六世大婚夜的场景：喜秤挑开盖头的刹那，她手中的匕首正滴着巫族长老的血。
第四节：孽镜台
八十一面铜镜组成的孽镜台，每面都刻着云璃的命劫时辰。中央往生镜突然淌出黑血，在地上汇成卦象：坎上离下，未济卦。
“这才是墟渊城的真相。“少年击碎卦象，镜中碎片却化作利刃。最年长的云璃幻象从天枢玉尺中抽出命线，将少年钉在“贪狼“星位：“就像你第七世做的那样。“
其他幻象从镜中走出：
第三世云璃挥舞着弟弟的脊椎骨鞭
第九世云璃操控着七十二具情傀
第十一世云璃额间嵌着往生镜碎片
少年心口的镜片突然发光，映出初代圣女与天机阁主的赌约场景。当看到阁主摘下金丝面具露出少年面容时，云璃的巫灯轰然炸裂。琉璃碎片在空中重组，拼出完整的《太虚烬劫经》：每解开一道封印，城主就会多继承一任疯癫城主的记忆。
“现在你明白代价了？“少年任由黑血锁链缠身，“成为城主，就要承受三千六百个疯子的识海。“
第五节：初誓
巫灯组成的十二都天神煞阵中，每个阵眼都镇压着一具幻象云璃。当主阵旗刺入往生碑时，整座墟渊城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云璃的城主令从碑文里浮出，背面浮现血色小字：
「丑时三刻，往生亭西柱」
少年咬破指尖在亭柱刻符。石粉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封存的琉璃匣。匣中羊皮卷记载着初代城主的疯语：“往生河是活的，它在等第十二任城主发疯时饱餐一顿...“
攻城号角突然炸响。堕仙盟的飞行法器遮天蔽日，最前方的血莲宝座上，坐着被炼成尸傀的血煞老祖。他脖颈处缝合线裂开，露出里面天机阁主的传音玉简：“乖徒儿，这份贺礼可还喜欢？“
云璃的城主令突然炽热。令牌正面浮现墟渊城立体投影，每个建筑都是活体法器：
瞭望塔是第七任城主的腿骨
城墙砖是历代城主发疯时剥下的皮肤
护城河是往生河分流的怨气
当她将灵力注入祭坛时，整座城池突然翻转。地底伸出三千条青铜手臂，将堕仙盟先锋拖入岩浆。少年在混乱中贴近她耳畔：“记住，疯癫是最好的伪装。“他的瞳孔突然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巫族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