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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悬壶为剑
星河倒悬的刹那,苏守白看清了弑神剑真正的模样——那并非寒铁铸就的凶兵,而是万千因果纠缠的血色长河。他握剑的手正在消融,皮肉化作星尘汇入剑身,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着的《青囊经》总纲。
“哥!”苏芷的哭喊穿透血色结界。少女周身藤蔓疯长,翡翠色的瞳孔映出兄长消散的身影。她眉心血纹突然裂开,药灵元神捧着半截弑神剑尖哭喊:“把我的命还给他!”
百草道人以指为笔,在空中划出七星锁魂阵:“臭小子!医道修的是生机,你以命换命的法子是邪道!”
苏守白却笑了。他望着掌心流转的星辉,那是历代持剑人破碎的神魂。当第一滴血渗入弑神剑时,他终于明白那些亡魂的执念——有人为守城,有人为复仇,有人只为护住一朵将谢的春花。
“师尊,您错了。”他松开剑柄,任弑神剑悬在头顶,“医道若不能守护珍视之人,与枯骨何异?”
剑身突然迸发青光,那些血色因果线寸寸断裂。苏守白消散的身躯重新凝聚,白骨上浮现的《青囊经》化作金纹流转——原来总纲一直藏在持剑人的神魂里,唯有以守护之心祭剑方能显现。
一、悬壶
三年前青林镇雨夜浮现眼前。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医馆房梁上,怀中妹妹高烧呓语。他颤抖着翻开偷来的《青囊残卷》,用采药割破的手指在“逆脉九针”旁画了朵白芷。
“原来如此...”苏守白轻触虚空,无数光斑从弑神剑中溢出。每个光斑都是持剑人的执念:离尘剑仙屠魔时救下的孩童,药王圣女封印的瘟疫村庄,金甲将军麾下幸存的老卒...
血色长河突然澄澈如镜,映出苏芷含着泪的笑脸。少女发间白芷花轻轻摇曳,那是他七岁那年用草药汁染的绢花。
二、问道
百草道人忽然闷哼跪地,本命医鼎裂开蛛网细纹。弑神剑的威压碾碎星阵,却有一缕药香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师尊请看。”苏守白并指抹过剑锋,刃口绽出翠绿新芽,“离尘前辈斩的不是邪魔,是百姓心中恐惧;圣女封的不是凶兵,是乱世贪嗔痴念。”
古树化石应声而碎,青铜剑匣中飞出万千萤火。每点萤火都是持神剑救下的生灵,此刻汇聚成星河环绕苏芷。少女脚下枯木逢春,绽开的花瓣上浮现历代持剑人身影。
“这才是弑神剑真正的模样?”百草道人怔怔望着通体碧玉的长剑,剑格处并蒂莲缓缓旋转。
三、守心
苏芷忽然踏着星辉走来,药灵元神抱着缩小版的弑神剑:“哥,我听见剑灵在哭。”她指尖轻点剑身,波纹荡开处浮现血色记忆——三百年前雪山之巅,白衣剑客剜心前,将最后一丝善念封入冰莲。
苏守白握住妹妹的手按在胸口:“医者仁心,当化戾气为春雨。”心跳声与剑鸣共振,洞府内枯死的药草纷纷重生,在星轨间织就青色穹顶。
玄甲兽突然撞开石门,口中叼着染血的青铜罗盘。百草道人掐指一算,脸色骤变:“剑冢提前现世了!”
四、证道
雾隐谷上空裂开血色漩涡,九幽炼魂塔的尖顶刺破云层。黑袍人如蝗虫般涌出,手中罗盘全部指向苏芷眉心。
“丫头退后!”百草道人祭出残破的天医鼎。
苏守白却将弑神剑插入地面:“师尊,医道该出剑了。”碧玉长剑化作万千青丝,缠绕着星辉刺入黑袍人体内。没有血光,只有枯木逢春——中剑者身上瘟疫消退,魔纹化作青藤。
苏芷双手结印,药灵元神捧着青铜鼎升空。鼎中飞出的不是丹药,而是持剑人们封存的善念。九幽炼魂塔在善念冲刷下土崩瓦解,露出塔底冰封三百年的药王圣女。
“原来...如此...”圣女残魂抚过苏芷脸庞,化作星光融入弑神剑。剑格并蒂莲盛开时,苏守白掌心的因果线尽数消散。
终、当归
晨光穿透血云时,弑神剑已化作青玉簪别在苏芷发间。少女蹲在药圃栽下新苗,哼着青林镇的小调。玄甲兽头顶趴着打盹的百草道人,爪下按着青铜罗盘残片。
苏守白翻开完整的《青囊经》,总纲页浮现新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医道非遁其一,乃守其万。”
雾隐镇方向忽然飘来万千孔明灯,每盏灯上都画着药囊图案。说书人的声音乘着风传入山谷:“话说那神医抬手间枯骨生肉,却将弑神剑化簪为妹束发...”
苏芷回头嫣然一笑,发间青簪开出一串白芷花。苏守白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少年抱着昏迷的妹妹,在《青囊残卷》上按下的血指印。
原来医道从不是救苍生或护一人的抉择,当万千灯火中有盏属于珍视之人,悬壶之手亦可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