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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亲妈挖苦
女子打跟着大伙儿敲翟府大门那一刻起,就一言不发,也无逾矩行为,虽是农家采茶女,却和其余女子并不一样。言行举止,倒显得知书达礼。女子在乐安的示意下,转身留下,并恭敬地欠身行礼,显然已将自己当做翟府丫鬟一般对待。此举深得二公子赏识。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留下?”二公子坐起身来,但腿脚仍然并无动静。
女子全都看在眼里,回话道:“知道。”
女子看似柔弱无依,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直接干脆。就连乐安也颇有些惊讶。
“哦?那你说说,我为何单独叫你留下?”二公子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一个采茶女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女子一直保持欠身的姿势:“问我为何敢喝下毒茶。”
“为何?”二公子来了兴致。难不成这丫头还能看穿我的把戏?
女子浅浅一笑,顿时觉得这位二公子有些可爱:“首先,此茶为我安县的明前灵芽,我常年生活在雾山隐村,明前灵芽就长在那雾山之上。茶,本身没问题。但是这色泽并不是明前灵芽泡出的颜色,且带有一丝橘香,都说京都的达官显贵喜好茶里泡化橘,以润喉舌。此茶不仅无毒,还有助于止咳化痰、润肺清嗓之功效。我想,二公子之所以要吓唬我们几个丫鬟小厮,为的就是好挑选合适的仆人。从方才进门到喝毒茶,这位管家已经试探过了。”
“哦?那我这位仆人是怎么试探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为了震慑住大家,说二公子视丫鬟性命如草芥,稍有不慎,就会被下井丧命。当即就吓跑了几个。”女子也是头一回给人家做丫鬟,但是阿爹阿娘教过,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提高警惕,切莫丢了性命。所以,打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翟府院落,虽庭院巨大,但是入眼之处,不过是一片荒凉景色。想必,这主仆二人真如雇佣告示所写,刚从京都搬来,还来不及清理打扫。只不过,女子打小就跟茶商打交道,眼前的这位二公子看上去不像是茶商人士,倒像个官家少爷。
听完女子所言,乐安羞得低下了头,在外人面前说主子不是,估计二公子听完会降罪啊!
“很好。有胆量,有见识。乐安,你觉得呢?”
“是是是。姑娘好胆量。”乐安一边回答,一边瞪着眼前的女子。小声嘀咕道:“不该说的不要说。”
女子见乐安这般模样,顿时觉得这主仆二人都挺可爱的,都是故作豺狼的小兔子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都做什么的?”二公子这人不喜欢与笨人打交道,哪怕是仆人也不行。
“小女姓季名鱼儿。家住雾山隐村,平时跟随阿爹阿娘种种地,养养鸡鸭。采茶时令一到,就跟村里的姐妹上山采茶。偶尔会拉着小弟去雾山采些药材到县城药铺售卖,换些散钱。”
“你还有个小弟?”
“是的。今年十八,都叫他小季。皮劣得很,少时常跟人打架,惹出不少祸事。这些年,倒是乖巧了不少,晓得帮家里人干些重活,也算是祖上造化。”一想到自己那个顽皮的弟弟,季鱼儿真的是又疼爱又好气。唉,男孩子,终究是顽劣了些,只要他能健健康康长大,不再给家人惹祸,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没送去私塾上学?”二公子继续好奇道。
一说到上学,季鱼儿立马警觉起来:“二公子说笑了,我们这种乡野村人,哪有机会进学堂啊?即便有,也挤不出交学费的钱呀!”
方才一说到上学,季鱼儿浑身一颤,虽立马克制住了。但二公子和乐安是何许人也,官场和江湖皆有涉猎,见多识广,早就看出了端倪。二公子眉头一皱,继续问道:“这么说,你们家算是个清苦人家咯?”
“可不是嘛!”季鱼儿担心暴露太多,就继续补充道,“虽说清苦,倒也过得安稳。只是去年,阿爹想多赚点,就承包了雾山的一片茶园,哪晓得被人恶意破坏,钱没赚着,还欠下不少外债,收债人三天两头往家里催债,搅得日子都没法过。我今早听村里的姐妹说,县城里来了个有钱老爷,正在雇佣丫鬟,月银喜人,我就想出来多赚点,赶紧把外债还上,让全家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听完季鱼儿这么一说,二公子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说了句:“明儿记得来翟府报到,你懂茶,就留在我身边服侍我吧!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季鱼儿感激涕零。在乐安的引导下,离开了翟府,满心欢喜地往隐村家里奔去。
阿爹阿娘知道季鱼儿找了个高薪丫鬟的伙儿,也是满心欣慰。但是,小季却一百个不同意,非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说那个翟府雇主不是做做歹生意的,就是跟那县官儿子一般生性好色。
一说到县官儿子,不就是今早曝尸灵芽街的白知县的儿子白继业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啊,比翟府招聘信息还跑得快,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传出十里八乡了。
季老爹怕白继业这事儿牵扯到季家,忧心了一整天。
“阿爹,你别担心。那白继业死了正好,省得隔三差五地来缠着阿姐。”小季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季老爹怕小季声音太大,被街坊听了去,做了个叫他闭嘴的手势:“你小声点。我看这事儿啊,一点我不简单。这白知县来咱们安县粗略估算也快一年了,虽说是个混账官,可咱们毕竟是平头老百姓,对抗不得。现如今他儿子死了,还死的这么凄惨,唉……怕这白知县肯定会搅出一番腥风血雨哦!你们最近给我好生点,别再出去惹出祸来。尤其是你,小季,跟你阿姐好好学学。”
“阿爹?”小季撒娇地蹭了蹭季老爹,摆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都得全家哄堂大笑。
“小季,乖啊!听你阿爹的。这白知县啊,我们惹不起,只能躲。等这事儿过了,就风平浪静了。你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阿娘往小季碗里加了块红烧茄子,又往季鱼儿碗里加了块红烧肉。
“唉……阿娘,你偏心!”小季嘟起嘴作生气状,那模样别提有多有趣了,惹得瓦舍里笑声再起。
“我哪里偏心了。”阿娘并不惯着小季,“你阿姐找了个好工作,都晓得帮你阿爹还债啦。你呢?整日游手好闲的。跟你阿姐学着点儿。就你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今后你能不能讨到老婆。”
哈哈哈……哈哈哈……
亲娘的挖苦最挖苦。一番言论后,小季也无言以对。本想说自己也上前采药,下河抓鱼,这些年也卖了不少银两。可转念一想,全家人好像都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好特殊的。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可以反驳的。最后,挤出一句:
“你们说,那家姓翟的人家,给这么高的月银,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