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苏小菲的仇敌

苏小菲作为陈娜的好友，接受了警察协助调查的要求。警察倾向于陈娜是自杀的，因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陈娜的老公张刚在晚上十二点之前离开了酒店，回到了他的别墅。那天晚上只有陈娜一个人住在酒店，住在张刚公司的包间里。张刚的公司常年在酒店租了几个房间，其中一个就是给陈娜用的。陈娜在这里招待好友，或者偶尔自己住一住。当然，苏小菲也常用陈娜的那个房间，招待自己的朋友。

陈娜的众多好友，都受到过陈娜的关照，其中包括苏小菲和李小小，但是现在没办法，她们只得接受陈娜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苏小菲和李小小在警局和陈家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几天，一直等警察调查完毕，陈家也接受了陈娜自杀的现实，她俩才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苏小菲也接受了大卫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事实，她得重新寻找新的客户，还得试着跟大卫的接任者进行接触。

然而，每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苏小菲想到大卫再也不会从外面敲自己的门了，她再也不能带着大卫去工厂验货了，心里就感到发冷，感到发虚。有大卫在，她可以不费力地完成任务，拿到高额奖金，现在他走了，前途未卜啊。

她想到了一句话，这话是陈娜送给自己的：别想得太多，想得越多，越不想活下去。

是啊，这个世界至少在生意场上奉行的是丛林法则，大家都想活得好一些，想得到权力，得到最肥的草原、最美的配偶，甚至别的动物崇拜的目光；而竞争是残酷的，甚至没有底线的。当年大卫刚来这里收地毯和家具、油画的时候，无数的业务员瞄上了他，在上海国际地毯交易会和广交会上，数不清穿着超短裙的刚从外贸学院毕业的小姑娘围着他转，男人往往好色，大卫当然也不例外。那段时间，大卫整个人都流淌着淫荡的气息，连他的脏乎乎的皮鞋也在笑着走路。

苏小菲也联系了大卫，给他推送了样品图片并报了价格，但是仅此而已。她很明确地知道，论及业务以外的手段，她不是那些疯狂的小女生的对手。这些女孩子被灌输了太多的无底线的成功学，这些在拜金的氛围滋养下成长起来的女孩子，在某些方面，完全可以碾压像苏小菲这种老一辈的外贸从业人员。

不过苏小菲不急。大卫他们来这里，是来做业务的，不是来跟女孩子谈恋爱的，他们最终要被业绩所鉴定。他们短暂而幸福的荒唐时光，必定会被业绩重新打量。到那个时候，大卫们才会从肉山酒海中脱身出来，来跟像她这样的技术派做业务。

果然不出所料，两年后，大卫最终被苏小菲的业务能力和个人魅力所折服，只要是苏小菲能做的业务范围内的，都给了她。这成就了苏小菲，她的业绩曾经超过公司里做了几十年业务的老油条，成了公司业务量最大的业务员。

成也大卫，败也大卫。当年苏小菲因为要应付大卫的大量订单，没有精力开发其他客户；现在大卫要走了，自己跟大卫公司的业务风雨飘摇，寻找能替代大卫的客户毫无头绪，苏小菲在公司的地位岌岌可危。

苏小菲进入办公室后，顾晓墨马上跟进来，向她汇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具体来说，大卫要离开中国市场的事，工艺品部的人全都知道了。苏小菲的死对头戴金梅因此兴高采烈，虽然没明说什么，但是这两天她说话声都变了。据顾晓墨估计，大卫的接替者来中国的时候，戴金梅肯定会暗中出招，以期取代苏小菲，成为这家美国公司的中国代理。

苏小菲笑了笑，说：“没那么容易。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她怎么也得讲点规矩吧。”

顾晓墨撇了一下嘴，说：“你什么时候看到她讲规矩了？当年她刚来公司的时候，你不是带过她吗？后来她去了竹制品部，不是还想跟你抢一个欧洲客户来吗？”

苏小菲“哦”了一声，说：“多年前的事了，提这个干吗？”

顾晓墨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等大卫的接任者到了，你可不能松手。你要手一松，戴金梅把客户拿下了，以她的德性，她能挤对死你！”

苏小菲拍了一下顾晓墨的肩膀：“小屁孩，怎么这么阴险？客户又不是专供咱的，谁抢着就是谁的呗，人啊不能那么自私。再说了，天下的客户多着呢，除了这家公司，还有别的公司呢，忙你的去吧，别担一些没用的心。”

顾晓墨边走边嘟哝：“我担的心怎么没用了？大卫的货做不了了，你怎么能赚那么多钱？你赚得少了，我的就少了，我担的心够有用的了。”

苏小菲笑了笑，又沉默了。

顾晓墨的话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在公司里，现在大家伙儿普遍衡量一个人的价值，那就是这个人赚了多少钱。你赚得越多，就越受大家尊重，反之，就会被人瞧不起。戴金梅当年是她苏小菲带出来的，这个女孩子贪心，控制欲强。当年苏小菲有客户来的时候都带着她，甚至有时候就干脆让她带着客户去工厂选货，当然，赚的钱也有她的一份。她没想到，戴金梅竟然暗中带着客户去苏小菲指定的工厂之外选货，然后把货从其他公司拿走，暗中赚一份钱。

一开始苏小菲让戴金梅单独带的客户都是小客户，这种事也没人告诉她。直到有一次，苏小菲因为家中有事，让戴金梅带大卫去天津一家九十道（地毯制作工艺）地毯厂挑货，大卫在挑完货之后，又被她带到另一家工厂，让大卫又挑了一些。此事让大卫很不高兴，再一次来烟台的时候，他就跟苏小菲说了此事。

苏小菲觉得奇怪，因为大卫所说的另外一家工厂的货，不但没入公司的仓库，更没从公司发货。苏小菲就问戴金梅，是否有此事。戴金梅支支吾吾不肯承认。苏小菲让大卫把他们公司的货单发来，从货单上得知，那批货竟然是戴金梅从别的外贸公司发出去的。

这种做法是公司严令禁止的，此事要是被公司领导得知，降薪扣奖金是最轻的处理，一般都是直接卷铺盖走人。

苏小菲把电子货单给戴金梅看，严厉地训了她一顿，但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当然，苏小菲从此再也不敢让她带着客户去工厂了，一些紧要资料也不会再让她看到。戴金梅也不含糊，半年后去了竹制品部。竹制品部本来是只做竹制品和柳编制品出口业务的，戴金梅去了这个部门后，又加上了地毯、油画、家具等业务，与苏小菲的地毯部业务严重重叠。没办法，现在都是承包制了，业务员也是各尽其能，别说像谭林这样的部门经理，即便是总经理，也没法管。

戴金梅开始明目张胆跟苏小菲抢客户。苏小菲不想得罪她，就让了一些小客户给她。戴金梅并不满足，要跟苏小菲抢大卫。苏小菲不肯让，并告诉大卫，他如果跟戴金梅做，那就不要跟她苏小菲做了。大卫没有选择戴金梅，这使得戴金梅非常恼火，把苏小菲当成了她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