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倾
【子时·药人窟祭井】
青铜鼎耳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卦象，甘草攥着半截锁龙链抵住井沿，链节上“青囊“二字正与井底泛起的五色煞气相冲。三日前从哭魂林带回的巫蛊瓮在腰间发烫，瓮身裂纹里游出的血丝缠上腕间苍木纹——那纹路此刻竟与王玄策破碎玄甲上的北斗裂痕如出一辙。
“喀啦。“
井底传来碎骨声，白芷甩出银鞭缠住祭坛残柱，鞭梢铜铃震落井壁苔藓：“监天司用三千药人血浸透地脉，这口井怕是直通......“话音未落，井水突然倒卷成瀑，水雾里浮出十二年前孙婆婆投井的剪影——老妇人怀中襁褓的青囊纹，分明是李锦棠锁骨处的印记。
甘草浑身剧震，耳边炸响金戈铁马声。恍惚间看见血色黎明里，女将军挥戟斩断的不仅是狼首图腾，还有连着婴孩脐带的青铜匕首——那匕首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巫文“兵主“渗出的青光与井底血煞绞成旋涡。
【丑时·星陨台】
王玄策的陌刀劈开最后一只沙傀，刀身北斗纹吸饱煞气竟凝成赤霄砂。亲卫拽着残破披风嘶吼：“将军！地脉里的不是魔气，是药王谷的......“话音未落，三根赤砂锁链自祭台地缝刺出，洞穿玄甲后竟流淌靛蓝药汁。
“原来如此。“王玄策抹去嘴角蓝血，陌刀斩断锁链时带出半片青囊甲——正是甘草在血池所得的那副左肩甲。甲片内侧星纹与刀身裂痕严丝合缝，拼出监天司暗桩当年传递的密令拓本。
沙暴中突然响起号角，十二具缠满药纱的玄甲破土而出。为首者面甲掀开，宋应安枯槁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尸斑：“王将军可知，玄甲军初代统帅饮下的壮行酒里......“话未说完，陌刀已贯穿其咽喉，喷出的却是李锦棠药囊里的靛蓝雾气。
【寅时·血藤缠月】
白芷的银鞭绞碎第八具药人尸骸时，腕间铜铃突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映出骇人景象——李锦棠被五色血藤倒吊在祭井上空，心口插着的正是甘草那柄巫文匕首。
“药人契终于圆满了。“秦桧的残魂自井底血雾凝形，戒尺碎片拼成的右手捏着半卷《神农残卷》，“当年苍灵圣女分魂十二药人，今日总算......“
“嗤！“
甘草的手甲洞穿残魂胸膛，捏碎的却是自己的青囊纹。井中血水突然沸腾，女将军战戟自万丈地脉破土而出，戟刃缠着的赤霄砂锁链另一端，竟连着王玄策陌刀缺失的刀柄。
【卯时·青囊泣血】
李锦棠坠入血池的刹那，十二道青囊纹自药人窟穹顶亮起。甘草接住她瘫软的身躯，发现其袖中滑落的巫蛊瓮里孕着婴孩虚影——那眉眼与沙鸣山女将军面甲下的伤痕一模一样。
“阿姐...“李锦棠咳出靛蓝血块，指尖青藤缠住甘草腕甲，“当年孙婆婆换走的不是药人，是...“藤蔓突然枯朽，未尽之言化作井壁震颤的巫文。
祭井轰然崩塌，五色煞气凝成的巨掌托起青铜鼎。鼎耳卦象映出骇人真相：二十年前苍灵木天坠落人间的不是碎片，而是裹着圣女元神的陨星——那星核此刻正在甘草丹田灼烧，将他浑身血脉炼成新的天界基石。
【申时·五色沙海】
赤霄炎天的残阳将沙砾熔成琉璃状，甘草踩着龟裂的晶化地表，每步都带起细碎的镜面反光。三日前从幽渊水天挖出的青铜罗盘正在腰间发烫，盘面“苍灵镇守“四字被沙尘磨得发亮——这物件与七年前沙鸣山所得的护心镜纹路，恰能拼合成完整的天界堪舆图。
“喀啦。“
前方十丈处的晶柱突然崩裂，白芷的红绸自沙暴中卷来半截狼首箭镞。女子足尖点过倒悬的星纹石碑，腕间银铃震碎三只窥视的血瞳：“玄甲军的斥候箭...王玄策的陌刀营不该在哭魂林布防？“
话音未落，沙丘背面传来金铁刮擦声。十二具缠满赤霄砂锁链的玄甲破沙而出，面甲缝隙渗出靛蓝药汁——正是药王谷禁术“活甲饲灵“的征兆。甘草的苍木灵眸骤缩，看见每具玄甲心口都嵌着半块青囊纹腰牌。
“宋应安的判官令...“少年五指扣住罗盘边缘，青铜与掌纹相触处泛起血丝，“他把药人窟的活甲卖给狼神殿了！“
【酉时·流沙城残垣】
李锦棠的银针在断墙缝隙游走，药雾凝成《神农残卷》缺失的“饲灵篇“。残页边缘焦痕与七年前焚毁牧羊村的火油同源，她突然扯开左袖——当年为救甘草留下的烧伤疤痕，正与墙缝渗出的赤霄砂产生共鸣。
“原来我也是药引...“女医师指尖颤抖着抚过疤痕，靛蓝药雾突然凝成监天司的狼首图腾。图腾獠牙处嵌着半枚玄甲护颈残片，与王玄策当年在石羊桥遗失的那块严丝合缝。
城外传来地鸣般的震动，李锦棠跃上城垛时，看见五色沙海隆起千米高的沙浪。浪尖立着十二面赤霄战旗，旗面北斗纹路正是当年学堂禁制的放大版——每道星纹都由流动的活甲组成，甲缝间垂落药人特有的靛蓝血管。
“甘草！“她甩出药囊中的九转还魂丹，丹药撞上沙浪炸开青囊结界，“旗杆底部嵌着孙婆婆的铜钥匙！“
【戌时·饲灵核心】
甘草徒手撕开第三具活甲，甲胄内腔掉出半卷焦黄账簿。泛着尸臭的墨迹记录着七年来药人交易明细，北辽狼骑的朱砂印旁赫然盖着监天司的虎符——正是牧羊村祠堂地窖里那枚。
“王玄策...“少年捏碎狼首箭镞，碎屑在掌心凝成陌刀虚影。七年前石羊桥血战时，那位年轻将领曾用同样材质的箭矢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沙海深处突然裂开天隙，五色砂砾在空中拼成巨型血眸。瞳孔中央浮着宋应安的判官笔，笔尖赤砂正是当年学堂公鸡啄食的品类。甘草的青铜罗盘脱手飞出，与血眸瞳孔碰撞出二十年前的幻象：
药王谷禁地，孙婆婆跪在青铜棺前，将九转还魂丹塞入孕妇口中。棺中女将军的面甲被强行揭开，露出的容颜与此刻沙海上的宋应安有八分相似。
“母子同源饲灵术...“白芷的红绸缠住甘草手腕，绸面星纹与血眸瞳孔产生共鸣，“宋判官是你血亲舅父！“
【亥时·裂瞳现世】
李锦棠的九转丹耗尽刹那，天隙血眸彻底睁开。瞳孔中坠下十二道赤霄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青铜棺椁——与哭魂林密道所见棺群同款，棺盖“青囊“二字正渗出靛蓝药汁。
甘草的苍木灵眸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牧羊村地脉全貌。七处血祭点不知何时已连成北斗阵图，阵眼处埋着的正是孙婆婆当年坠入雪窟的铜钥匙。钥匙孔洞射出金光，在空中拼出《兵甲天书》残卷缺失的第十三章：
“饲灵为引，血亲为媒，可唤天界战神降世...“
少年突然读懂匕首上的古巫文，兵主二字化作青光没入天隙。血眸瞳孔收缩的瞬间，五色沙海下升起女将军完整战甲，而甲胄内流淌的靛蓝药汁，正与李锦棠腕间伤痕同频震颤。
“原来青囊战法真正的药引...“甘草抓住战戟的刹那，听见甲胄内传来孙婆婆的咳嗽声，“是我们这些被饲育的活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