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鬼夜行
“难、难、难！”
“洞彻四极，洞玄诸妙，念合虚空，抽摄诸炁，玉汝于成......”
“光是洞彻四极这一步，就何其难也，元始四极恒定虚空，谁可轻撼，一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纵使我得此界之助益，可方才尝试了数遍，无不是化身破碎的下场，难得入门。”
陈浊摇头。
脸上神色转动，明晦不定。
“却也不应如此，倘若正如这道经表面所言，即便有道君般的人物相助，当真能有人能撑得住四极之气入体......许是我想岔了，不明其意。”
思绪一转，徐徐站起身。
眼下一切尚未安稳，终不是参经悟道的好时机。
索性便暂且搁置，不再去想。
只将那王长风慷慨解囊贡献而来的法门：金蛟剪水箭诀在此界显化。
“夫水德无常形，善下而生杀......”
翻阅书册，渐渐入神。
界中小半日光景之后，忽的探手一招，漆雕大弓便兀的在手中凝行而现。
比起那生僻晦涩的经文道言，这般斗战杀伐之术修行起来，陈浊却是再得心应手不过。
将诸般行气口诀牢记在心，模仿拉弓、射箭之法。
他提起长弓搭箭，按照【金蛟剪水箭诀】上所言，开始一步步习练起这一共三招配合胎息引气的箭式。
一剪寒潭。
玄渊凝锋。
潮涌千鳞。
......
在这个只有时间流逝，而无日月交替的世界当中。
陈浊便这般倾神的练习起来，不知疲倦。
每当开弓拉弦的手臂酸痛无以为力，便会换成另外一只手。
直到胎息耗尽，气力全无。
他便念动心转，瞬间泯灭此身再度缔造出一具化身来。
新的化身重置了一切。
损耗的气力、胎息，自然而然的恢复到全盛的状态。
伴随着一箭箭若流光飞闪间，那般拉弓射箭的感觉便也刻在肌肉当中，渐成本能。
这是一种如同自虐般的修行方式。
换做旁人，恐怕早会因这千篇一律的练习而感到枯燥，而在这无有动静的寂静空间而生出烦闷。
但上一世的经历铸就了陈浊一颗道心坚如铁石。
此刻苦中作乐，顿觉更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就这般。
他以当初练剑时的全神灌注，投入到此般箭诀之上。
时间流逝，直到界中摇晃。
心知应是时辰到了，转念退出此间。
外界。
陈浊潺潺睁开双眸，手掌搭在横膝长剑之上。
大猫那张谄媚的大脸探过来，见他忽然睁眼似是吓了一跳般往后撤了一步。
旋而尴尬笑笑，再度探前来小声道：
“上修，时辰到了！”
望着高穹之上，隐于云雾中的明月，陈浊微微点头。
他听到了身后洞穴里传来的窸窣声，众人业已转醒，来至身前。
“带上这个。”
神情紧绷，一双干涩嘴唇不断来回抿着的柳霖探手接过。
那是一幅幅无有容貌的空白面具，新伐之木所制，上面仍带有几分绿意。
既然已是一路来此，众人早已对陈浊是百般信任，也不多问，纷纷戴在头上。
只大猫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神，怔怔问道：
“上修？”
“怎没小妖的！”
陈浊起身，背弓负剑。
余光轻瞥了它一眼，淡淡道：
“你一妖物，有什么好怕的？”
“更况以你这般身形，带与不带又有何区别？”
大猫怔了怔，复而转身看了看自家的斑斓毛皮，恍然大悟。
也不多理睬它。
将一个最近几日赶路途中，随手削刻而来的木制面具戴在头上。
陈浊遥望山下不远，天地朦胧处。
唯见。
混沌天宇，像是有一层光幕扭曲了视线所见的地方。
一方硕大门户，徐徐从地面之上升起。
青铜做门，白骨成框。
门缝里渗出的幽风夹杂着百鬼哭嚎也似的声音，幽幽回荡此方天阙。
深沉夜幕之下，群山万壑当中。
开始走出一位位面部狰狞的“恶鬼。”
“啊——”
惊呼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沅死死抓住身旁的素还真，捂住嘴不敢出声。
身旁之人身形亦是有些僵硬，面具之下，毫无表情的面容抽动。
“嘶～”
“这鬼地方，可真瘆得慌。”
墨七双手环胸，心有余悸的打量四方。
“就也不知，那鬼门关是不是传说中的幽冥门户。”
杨十三跟在他身边，身上汗毛直竖。
“无妨。”
察觉到身后几人的心绪变化，陈浊出声安抚。
“此般场景看上去像是‘百鬼夜行’，但实则大都是与我等一般的寻常人，最多不多得个胎息。”
“都是要借此机会，通过鬼门关，偷渡到外域去。”
视线着落在眼前这般场景之上。
无有丝毫惧色的同时，思绪里飘荡起淡淡的回忆。
上一世，残存的几人历经九死一生后，终于逃出蛇窟。
之后的路途未曾再遇到什么凶险，得以顺利进入天工域。
本以为这将是一切美好的开始。
却不曾想，噩梦才刚刚来袭。
天工、天工！
这又哪里是什么正道仙门，分明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大熔炉。
杨十三，这个总是嘻嘻笑着的胖子。
被内里监工鞭打至死时，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轻的如一把干柴。
来时五人，走时却只剩下了陈浊一个。
而杀生楼将他带来的地方，便正是这无相域。
比起那些背地里吃人不吐骨头表面道貌岸然的仙门中人来说，这里恶的毫不掩饰的魔头邪修们便也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故而，如何选择。
对于陈浊来说，也就是一个无需回答的问题。
更何况，还有许江陵这个筑基修士如若利剑般高悬头顶。
前往天工，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一路疾行，踏上隐于灰蒙蒙一片浊雾的长桥。
直到此时此刻。
陈浊看似淡然潺定外表下，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方才安然落下。
“诸事已定！”
然而就在此时。
身旁隐隐绰绰穿行而过的人形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是什么？”
陈浊转头回望，但见：
一道曳曳青光划破长空，电掣而来。
与此同时，更有一阵含怒而发的声音刺破黑暗，回荡长空：
“陈姓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