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绣色心跳

雨水在机械心脏表面蒸腾出淡红色的雾气，林野跪在报废的神经增幅器堆里，用生锈的扳手敲击胸腔。每一下敲击都让心室泵出粘稠的冷却液，在雨水中晕开紫色涟漪。

“频率还是不稳。“他咬着应急手电筒，金属外壳在齿间留下苦涩的锈味。视网膜投影显示心脏功率在47%到89%之间剧烈波动，就像三年前在边境哨所第一次摸到真枪时的心跳。

垃圾场尽头，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出“铁笼深渊“的招牌。那是老城区最大的地下拳场，每晚都有改造人在八角笼里用机械义肢互殴。林野知道那里在招募新血，但他更清楚自己的机械心脏承受不起神经增幅器的负荷。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堆报废的军用芯片，他突然看见幻觉——弹道轨迹在雨水中拖拽出橙红色尾焰，就像那枚击穿他胸膛的子弹。军用止痛剂早已失效，但记忆却愈发清晰：战地医院刺眼的无影灯，戴着呼吸面罩的军医，还有手术台上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叮——“

通讯器突然震动，黑诊所发来紧急通知。林野的瞳孔在读取信息时收缩成针尖大小：妹妹的排异反应加剧，需要立即更换冷却液，费用是他拆卸三个月增幅器也凑不齐的数字。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缴费单上晕开墨迹。他注意到单据底部印着拳场招募广告，旁边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特殊病例可预支医疗费“。广告上的改造人戴着和他同款的军用芯片，胸前的机械心脏闪着诡异的蓝光。

林野扯开衣领，露出胸腔的合金外壳。雨水渗入接缝处，带来细微的刺痛。他知道一旦站上拳台，这具身体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但当他想起妹妹躺在病床上数着点滴的样子，那些警告都变得无关紧要。

垃圾场另一端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是拳场的运输车在收集报废的增幅器。林野站起身，机械心脏发出不稳定的嗡鸣。他最后看了一眼手心里妹妹的照片，然后踩着泥泞向霓虹灯走去。

雨越下越大，却浇不灭“铁笼深渊“招牌上跳动的血色光芒。林野站在后门的安全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又扭曲。保安扫描他胸前的机械心脏时，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功率不稳定，建议更换...“保安的话还没说完，林野已经推开他走进更衣室。墙上的血迹已经发黑，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和止痛剂混合的味道。他换上统一提供的格斗服，发现左胸位置有个不起眼的芯片插槽。

候场区的电视正在播放上一场比赛的回放。林野看见一个改造人被对手的液压拳套击碎胸腔，机械心脏的碎片在慢镜头中闪着冷光。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碎片和他刚才在垃圾场拆卸的增幅器是同一型号。

“新人？“一个戴着呼吸面罩的经纪人递来合同，“签了就能预支医疗费。“林野注意到对方的右手是机械义肢，无名指上戴着和他妹妹同款的戒指。

他接过电子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经纪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紫色冷却液：“上场前注射，能提升同步率。“

林野盯着那管液体，突然想起战地医院里军医手中的注射器。当时他以为那是止痛剂，现在想来，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和妹妹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写。

候场区的喇叭响起刺耳的电流声，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位选手。林野站起身，机械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沉重的轰鸣。他握紧那管冷却液，走向通往八角笼的通道。

通道尽头，铁笼在聚光灯下闪着冷光。林野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铁网上，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他深吸一口气，将冷却液注入颈后的数据接口。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军用芯片在脑内苏醒。林野的视野被数据流淹没，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铁笼里，每个铁笼都连接着一条输液管，通向某个看不见的深渊。

“欢迎来到铁笼深渊！“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让我们看看今晚的新血能撑几个回合！“

林野迈入八角笼，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聚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为了活着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