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标本显现

物理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见夏盯着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波形。沈春和的警告在耳畔回响，但当他伸手调整旋钮时，指尖已经触到了红色塑料外壳。

“小林，过来看这个混沌现象！“同桌陈柯兴奋地拍打实验台。示波器里的利萨如图形突然坍缩成心脏起搏器的脉冲线，鲜红的波形每跳动一次，林见夏就听见铜铃震颤的余韵。

玻璃窗外的樱花树开始逆向飘落，粉白花瓣违反重力地升向铅灰色云层。林见夏的怀表发出齿轮卡涩的咯吱声，表盘上的罗马数字XII渗出铁锈味的液体。他猛地抽回手，发现示波器的探头不知何时缠在了腕间，红色橡胶外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惨白。

“你脸色好差。“前座的苏雨桐递来薄荷糖，浅绿色糖纸映出她担忧的眉眼。林见夏刚要道谢，忽然看见她制服第二颗纽扣上凝结着血珠——和沈春和耳后一模一样的直角排列。

实验台下的阴影里，半枚烧焦校徽正在发烫。林见夏借口去洗手间，却在走廊拐角撞见正在调试天文望远镜的沈春和。她将目镜对准乌云密布的天空，镜筒上缠着浸过碘伏的绷带。

“你碰了红色。“她语气笃定，望远镜支架突然转向西北方向。林见夏顺着望去，艺术楼天台的蓄水池边缘，十二只乌鸦正用喙部啄食某种闪着磷光的粉末。

沈春和扯下绷带缠住他渗血的手腕，碘伏混着佛手柑的气味刺入鼻腔。林见夏突然看见记忆碎片：七岁那年福利院的阅览室，穿白裙的小女孩踮脚去够《天体运行论》，书脊里掉出张泛星图，背面用蜡笔画着吃樱花的乌鸦。

“今晚十点旧校舍见。“她将望远镜的赤经轴拧到特定刻度，“带上你从火场带出来的东西。“

暴雨在放学前十分钟倾盆而下。林见夏躲在器材室整理书包时，发现夹层里多了本《鸟类迁徙图谱》。第137页被人折了角，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环志候鸟的飞行路线，所有曲线最终都交汇在北纬31°14'的位置。

当他在雨幕中奔向旧校舍时，怀表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与十年前那场暴雨的警报声完美重叠。林见夏握紧烧焦的校徽，突然意识到有乌鸦的眼睛都是左金右银的异色瞳。

旧校舍的霉味裹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沈春和蹲在漏水的地下室，用镊子夹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樱花标本。培养皿中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映出她手腕内侧新出现的条形码印记。

“这是第119次实验。“她将标本贴在林见夏的太阳穴，“你记得福利院的樱花树吗？那年它开出双色花，我们用树脂做了标本...“

记忆如涨潮般涌来。七岁的林见夏蹲在树洞前，看穿碎花裙的小春和将玻璃瓶埋进潮湿的泥土。她耳后的三颗痣还没渗血，铜铃里塞着写满算式的糖纸。那只左金右银的乌鸦突然俯冲下来，叼走了她刚摘下的并蒂樱。

现实中的沈春和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带荧光的血渍。地下室的白炽灯开始频闪，林见夏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七个不同年龄段的形态。最年幼的那个影子正举着放大镜，观察樱花标本里用纳米技术雕刻的星图。

“时间不多了。“她砸碎所有培养皿，液体在地上汇成发光的莫比乌斯环。林见夏怀里的校徽突然悬浮，将DNA图案投射在环中央。当双螺旋结构开始顺时针旋转时，整栋旧校舍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

他们顺着通风管爬向地下二层，生锈的铁门后竟是个微型天文台。沈春和启动布满灰尘的浑天仪，黄铜环圈上刻着的正是铅笔公式的变体。随着仪器运转，穹顶浮现出2007年的星空，猎户座腰带三星的位置却多出一颗蓝色暗星。

“观测者改变历史的同时，也会被历史反噬。“她将樱花标本塞进怀表，“从今天起，每当你听见铜铃响...“

爆炸声从上方传来，福利院捐赠的旧书箱正在自燃。火舌舔舐着《天体运行论》的残页，那些吃樱花的乌鸦突然从灰烬中重生。林见夏拉着沈春和跳进通风井时，看见她后颈浮现出电子元件般的电路纹路。

暴雨穿过坍塌的屋顶浇在他们身上。沈春和仰头吞咽雨水，喉间发出机械运转的细响。林见夏这才注意到她的制服扣子都是微缩集成电路板，第二颗纽扣缺失的位置，裸露出皮肤下的光纤血管。

“别怕，这是第119次轮回的代价。“她撕开衬衫下摆，露出肋间的操作界面。当林见夏的血液滴在触控板上时，整个校园的樱花瞬间凋零，而他们掌心的生命线开始以π的倍数延长。

生物实验室的显微镜泛着冷光，林见夏调整目镜焦距时，看见载玻片上的樱花细胞正在分裂出电子回路。这是沈春和今早塞进他储物柜的样本，附着其上的便签用反物质墨水写着：小心戴珍珠发卡的女生。

“小林，你的培养皿在发光！“实验搭档周慕晴突然惊呼。林见夏转头看见自己那组大肠杆菌正在排列成DNA双螺旋，菌落泛着和沈春和血液相同的荧光蓝。教室后排传来珍珠碰撞的脆响，新来的转学生楚宁正在用发卡尖端划开自己的指尖。

走廊突然响起尖锐的消防演习铃。人群推搡间，楚宁的珍珠发卡掉在林见夏脚边，五颗南洋珠自动排列成五线谱状。当他弯腰去捡时，发卡内测的激光刻印刺入视网膜——那是个被樱花缠绕的∞符号。

沈春和出现在后门阴影里，制服外套浸满雨水。她拽着林见夏躲进标本室，反手将楚宁的珍珠按进恐龙化石眼眶。化石突然发出鲸歌般的低鸣，陈列架上的蝴蝶标本集体振翅，磷粉在空气中画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她是第13个观测者。“沈春和掀开左耳后的皮肤，露出微型量子计算机的接口，“十年前火灾里，我们本该被烧成灰的。“

记忆闪回中的火焰突然有了实体，林见夏看见七岁的自己抱着昏迷的小春和冲出火场。她的发梢蹿出蓝色火苗，在雨中凝结成纳米级的电路板。那只左金右银的乌鸦俯冲下来，喙部叼着的正是楚宁现在的珍珠发卡。

体育馆方向传来爆炸声。沈春和拉着林见夏逆着人流奔跑，樱花大道的石板缝里渗出荧光液体。当他们躲进天文社活动室时，发现星图仪正在自动绘制猎户座的新星位，而楚宁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找到你们了，轮回漏洞者。“

沈春和突然吻住林见夏的唇，这个动作触发她颈后的生物识别开关。活动室地板轰然开启，坠落的瞬间林见夏看见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那是记忆载体过载时溢出的固态氮。

地下密室里摆满装着克隆体的培养舱，每个沈春和耳后的痣都呈现不同排列。中央计算机屏幕滚动着鲜红的倒计时：距离第120次轮回重启还有02:17:33。

“听着，我的原始机体在2007年3月21日就停止了呼吸。“沈春和将神经接驳线插入太阳穴，“现在这个我是你用樱花标本复刻的记忆载体...“

警报声骤然炸响，楚宁的珍珠发卡穿透钢板门。沈春和推开林见夏的瞬间，发卡上的∞符号裂变成黑洞般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