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丘烬

残阳将青丘废墟染成锈红色，陆昭蜷缩在断尾狐神像的阴影里，三根手指深深抠进腐肉。眼前这具刚咽气的鹿妖尸体正渗出浑浊妖气，他必须赶在秃鹫群发现前吞噬一丝最后灵力——这是第七次捕猎失败后唯一能续命的东西。

黏腻的血浆混着草屑滑过喉管，陆昭后颈的狐族图腾泛起微弱青光。这座倾塌三百年的狐族圣地仍徘徊着先祖残魂，每当月圆之夜，那些半透明的九尾虚影就会攀上焦黑梁柱哀鸣。三日前黑风山的狼妖头目踹断他肋骨时，曾踩着图腾狞笑：“青丘早他妈死绝了，留着这破纹路给鬼看？”

腐肉在胃里翻搅成团，陆昭踉跄着摸向神像底座。裂缝里藏着半截风干的紫玉参，那是他上个月从巡山夜叉牙缝里抢来的。指尖触到参须的刹那，头顶突然炸开破空声。

“小杂种果然在这！”五道黑影砸落祭坛，为首的花斑豹妖甩着钢鞭冷笑。陆昭认得那鞭子——上周被他们抢走的鹿角，此刻已炼成淬毒倒刺的刑具。

豹妖一脚碾碎紫玉参，碎屑混着唾液喷在陆昭脸上：“听说你偷了苍狼大人的月华珠？”钢鞭擦着耳廓劈入石砖，迸溅的火星点燃他枯草般的发尾，“交出来，赏你全尸。”

陆昭后背抵住冰冷的狐首浮雕。这些天他见过太多次类似场景：被剜去双目的狸猫精吊在枯树上风干，怀胎的柳树妖被雷符烧成焦炭。青丘遗孤的身份在黑市值三十颗灵石，足够让这群流寇在鬼市快活半月。

“在...在归魂涧。”他瑟缩着指向东面峡谷，喉结滚动吞下腥甜。豹妖的利爪掐入肩胛时，神像瞳孔突然闪过幽光。积满尘灰的狐首竟缓缓转动，獠牙间喷出青雾笼罩祭坛。

“巫咒？！”花斑豹妖暴退数丈，钢鞭扫向陆昭面门，“你他妈敢耍——”

咒文在陆昭脑海中炸开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腐肉催吐的酸水化作毒箭射向豹妖右眼，双腿借力蹬上神像额间。当钢鞭撕开他小腿筋肉时，染血的手指恰好按中狐首第三颗獠牙。

地底传来远古战鼓般的轰鸣，祭坛裂开深渊巨口。陆昭随着崩落的砖石坠向黑暗，豹妖的咒骂与夜叉骨哨的尖啸逐渐遥远。下坠途中，他看见无数青铜锁链贯穿巨型骸骨，岩壁上《万妖朝圣图》的彩绘正在剥落——那分明是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场景。

后背着地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某种粘稠液体托住了身躯。陆昭在暗红色沼泽中挣扎起身，掌心摸到半截刻满巫文的龟甲。沼泽深处，九颗被锁链洞穿的头颅同时睁开竖瞳，其中一颗蛇首咧开森然巨口：

“九百年了...终于有狐族踏进血祭坛。”

腥风卷着陆昭砸向岩壁，锁骨撞碎处传来骨骼重组的脆响。他看见自己吐出的血珠悬浮空中，化作符咒印上中央那具无头尸身。当共工残躯的左手骨刺破胸膛时，陆昭终于发出不像人类的嘶吼。

岩画上的巫祝们突然舞动起来，夔牛鼓与刑天斧的虚影交错轰鸣。涌入血管的洪荒之力撕扯着每寸经脉，眼前闪回的画面里：九尾天狐与万丈巨巫并肩立于不周山下，云层间坠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断裂的龙脊。

“记住，青丘从来不是狐族的青丘。”蛇首咬住陆昭右臂注入最后一道精血，岩顶开始坍塌，“去灌江口找杨戬，告诉他...”

陆昭前被血浪在窒息冲上地面，月光洒在新生出的妖纹上。原先的狐族图腾外围，赫然缠绕着共工氏的玄冥咒印。千里外的真君殿内，三尖两刃刀突然嗡鸣示警，惊醒了浅眠的司法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