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
马晓红这几天越来越分不清梦和现实。
起初只是小事:她明明记得自己把药吃了,但瓶盖却还紧紧扣着,她记得厨房里是干净的,可清晨醒来,灶台上却有炒鸡蛋的锅,还冒着余温。
后来,发现自己手上常有划痕,像是被指甲抓的。可她住在高层,门窗都锁着,儿子杨家行睡在她隔壁房间,听不见任何响动。
直到那天夜里,她起夜时无意瞥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有个人。
不是她。
是“她”。
“她”穿着马晓红的睡衣,头发散乱,面无表情,嘴唇涂着红色口红,正在往镜面上写什么。下一秒,那张脸突然贴近镜面,冰冷地盯着她,嘴巴张开一条缝,缓缓吐出四个字:
“你杀了他。”
她失声尖叫。
但那一声尖叫没人听见,回过神时,自己还躺在床上,盖着毯子,四周一片黑暗。
那不是梦。她能清晰地回忆起镜子上的字迹,那支口红的颜色、味道,甚至“她”咬住镜子时牙齿刮过玻璃的声音。
马晓红只好浑身颤抖地起身去浴室。
镜子干干净净,只有一层水雾,像从未被触碰过。
只是不死心地擦了擦,果然,在水汽下面,浮出几道微弱的笔迹。
“不要再装了,马晓红。”
她蹲在地上,指甲扣着地砖,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但更可怕的是,在此之前根本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杨家行最近越来越奇怪。
他常常盯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空,手指不断在膝盖上画圈圈。
马晓红试着喊他,就像没听见有时妈妈轻轻碰他一下,却突然暴怒,一把推开自己的母亲,力气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她痛叫。
家行怔住,看着她手臂上的青紫,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是他,不是我……”
“谁?”
“我哥哥。”他喃喃。
马晓红浑身发冷。
根本没有第三人。
“家行,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撒谎。”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你是不是把他锁进了墙里?!”
马晓红的呼吸顿住。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墙里”这个词。最近,她也反复梦到那堵老房子客厅的墙,墙体渗着血,红得像被泼了油漆,有个婴儿的手在缝隙里挣扎,发出细小的哭声。
梦里一直在挖,直到指甲翻起,血肉模糊,却还是挖不到孩子。
“你做过什么,对不对?”杨家行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她,“你把他藏哪了?!”
“我没有!”马晓红嘶吼,“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她眼泪如注,整个人几乎要崩溃。而家行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门,那一刻她听见他低声说:
“那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谁?”
三天前。
晚上,有人敲门。
马晓红打开门,看见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和一张老照片。
“马女士,我叫沈泽川,我们得谈谈。”
递上工作证——某精神研究中心的志愿医师。他说他们最近在追查一个早年被遗弃的精神病童案件,发现可能和马晓红有关。
“我从没抛弃过孩子。”
“你没有,”他盯着她,“但你忘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婴儿出生证明:
马晓红,2005年,双胎,第一胎:杨家行。第二胎:‘未命名’,男,送入隔离观察。备注:‘需特殊处理’。
马晓红死死盯着那行字,呼吸骤然加快。
“我……只记得剖腹产了一次,我只抱回来一个孩子……”
“因为你昏迷了14小时。”沈泽川冷静地说,“而第二个孩子在你昏迷期间,被人抱走了。
“你撒谎……”
“你做过精神实验的志愿者,对吧?你当年签过一份协议,接受了测试,只不过你从来不知道,你剖腹的那一刻,医生在你体内注射了抑制剂,它的副作用是:选择性失忆。”
马晓红瞳孔震动,倒退几步,几乎无法站稳。
“那孩子呢?”她声音发颤,“还活着?”
沈泽川低声说:“他还活着,在精神病院,攻击过六个护工,撕咬、撞墙、自残。他只认一个人:你。”
她不敢相信。
可就在当天深夜,杨家行发起了高烧。她照顾他到凌晨三点,实在太累,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杨家行不见了。卧室门大开,窗户半掩。她冲进客厅,发现墙上多了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人用刀剖开肚子,把另一个婴儿挖出来,画面极其血腥,涂满红蜡笔。
而在餐桌上,摆着一支红口红。
她崩溃地捂住脸,瘫倒在地。
那一刻,她终于开始怀疑:也许不是别人害她失忆,也许是——
她自己动了手。
就在精神几近崩溃时,沈泽川再次出现了。
他递给她一面小镜子:“你说你不记得那第二个孩子,对吧?”
马晓红颤抖着接过镜子,低头看进去。
镜子里,是她。
但她忽然意识到——镜中人的嘴唇动了。
她没有动唇,但镜子里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他不是第二个儿子……他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