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典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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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碾过药庐瓦檐时，林若璃指尖正抚过《神农百草注》第七卷的残页。烛火将祖父批注的“砒霜三钱可愈喘症“映得忽明忽暗，墨迹间渗出的靛青粉末沾在她腕间玉镯上，竟灼出缕缕带着腐肉味的青烟。窗棂外沈姨娘诵经的木鱼声忽快忽慢，像是某种暗号。
“姑娘，西厢房的炭盆......“青鸢话音未落，三枚淬毒袖箭破窗而入。林若璃旋身避开时，暗格里的青瓷瓶应声碎裂，雷公藤汁液混着硫磺燃起幽蓝火焰，将黑衣人背后的狼首刺青照得纤毫毕现。
沐风踹开房门的剑气削落半幅帐幔：“北狄苍狼卫的噬心蛊也敢在中原撒野？“剑尖刺入刺客咽喉的刹那，尸身突然膨胀如鼓，爆出的毒雾中飞出成群的鬼面蛾。
林若璃甩出金丝缠住梁上悬铃：“控尸铃在东南角！“铃舌撞出的声波震得蛊虫纷纷爆裂，毒血溅在《神农百草注》封皮上，竟显出一行血字——“景泰七年，赵廉私掘皇陵“。她突然僵住，这字迹与父亲绝笔信的笔锋如出一辙。
“是漕帮账房先生！“沐风挑开刺客面巾，露出张布满尸斑的脸，“三日前我亲眼见他咽气......“话音未落，尸身喉间银针突然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安魂曲》调子。燃烧的房梁轰然坠落，砸开地砖下的密道入口，腐臭气息裹着铁锈味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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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璃的绣鞋陷在青苔里，密道石壁的狼首图腾让她指尖发颤——这与前世囚禁她三个月的私牢分毫不差。沐风剑柄的夜明珠映亮前方锁链拖曳的痕迹，一截翡翠扳指卡在石缝中，正是幼弟林承安周岁时父亲亲手雕琢的长命锁残片。
“阿姐......“微弱的童声从黑暗深处飘来，林若璃踉跄扶住石壁。前世幼弟被毒瞎右眼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记忆刺入耳膜。她扯断颈间红绳，将保命的七星丹塞进沐风掌心：“半炷香后封死出口，哪怕我出不来。“
暗河寒水浸透裙裾时，铁笼中蜷缩的男童缓缓抬头。灰白色右眼映着夜明珠冷光，脖颈银锁刻满苗疆咒文——正是前世被炼成蛊人的林承安。
“赵相好算计。“林若璃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用活人养了十年的噬心蛊王。“男童突然暴起，獠牙撕破她袖口的瞬间，三根金针已没入百会穴。铁笼炸裂的巨响中，沐风剑气劈开岩层，天光倾泻而下，照出男童后颈的刺青——《神农百草注》缺失的皇陵密道图。
“阿姐...诏书在...“林承安喉间吐出半枚虎符，话音被破空而来的火箭截断。燃烧的《神农百草注》残页如鬼蝶纷飞，火光照亮岩壁血字——“景泰二十一年，帝崩于摘星台“。沐风揽着她跃入暗河，冰冷的水流中，林若璃攥紧虎符的指尖几乎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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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浮出水面时，苏御的官船已横亘在前。绯袍官员立在船头，弓弦尚在震颤：“本官追查漕帮命案，还请林姑娘交出逆党。“他腰间螭纹玉佩泛着幽光，与沐风剑柄的纹路产生诡异共鸣。
林若璃突然将林承安推向船沿，孩童衣襟散开露出满身咒文：“苏大人不妨细看这傀儡蛊纹路，与三年前东宫巫蛊案的符咒可像？“她指尖掠过对方玉佩，尸毒在螭纹上灼出青烟，“或者该问问令尊，当年为何调换刑部存档的巫蛊人偶？“
河面忽起狂风，沐风剑尖挑开苏御衣襟，心口处的狼首刺青引得林若璃发笑：“原来大理寺少卿，才是赵相最得意的苍狼卫。“
“既认得这刺青，便该知道规矩。“苏御捏碎玉佩，毒粉随风弥散成靛蓝雾瘴。袖箭齐发时，林承安突然睁开灰眸，喉间发出非人尖啸。燃烧的残页飘向对岸林府废墟，九盏孔明灯冉冉升起，灯面拼出完整的北境布防图。
林若璃将最后金针刺入幼弟太阳穴：“该成白骨的是乱臣贼子！“扬手抛出的虎符渗入血珠，密道深处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三十年前太祖埋下的火药，正沿着皇陵密道扑向相府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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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在烈焰中崩解时，沐风揽着她跃上芦苇荡。林若璃腕间玉镯突然炸裂，鎏金点翠簪里滚出的半片诏书浸在血泊中，太祖玉玺印旁赫然添了行新字——“乱臣藏于九重纱“。
“三年前东宫大火......“沐风突然握住她染血的手，后颈螭龙刺青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我护的不是太子。“他剑尖挑开自己衣襟，心口处的旧箭疤与林若璃颈间刀疤形成诡异的对称。
对岸突然传来九声丧钟，林若璃望着皇城腾起的狼烟轻笑：“苏御此刻该发现了——他腰间玉佩遇血显影的，可不是什么盐税账目。“她碾碎从沈姨娘发簪取得的朱砂丸，粉尘在空中凝成皇宫水道图，某处暗渠标记着鲜红的“诛“字。
密林深处忽有马蹄声逼近，沐风执剑的手骤然绷紧。林若璃却将染血的《神农百草注》残页塞入他怀中：“沐公子不妨看看第七十八页批注。“夜风吹开焦黄书页，祖父的笔迹在月光下扭曲成骇人真相——“乙巳年惊蛰，帝饮鸩于太庙，赵廉持剑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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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两人已在乱葬岗挖出第七具尸骸。喉间的银铃随镐头震动奏出《破阵乐》片段，沐风忽然僵住：“这是......先帝征北时的战鼓调！“
林若璃蘸着尸血在掌心勾画，音律节奏渐渐显形为数字：“盐税账本的密码。“她突然将银铃按在沐风心口，“沐公子可听过乙巳年惊蛰夜的九声惊雷？“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苏御染血的官袍出现在地平线上。林若璃突然拽过沐风衣领，将唇印在他颈间刺青处：“劳烦转告赵相——他藏在太庙丹墀下的那坛鸩酒，味道比三年前淡了三分。“
惊雷撕开雨幕，血水顺着碑文淌成北狄文字。林若璃望着新坟中升起的孔明灯，灯面燃烧显出的“御“字让她笑意渐深。沐风剑柄突然嗡鸣，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某个被封印十年的秘密，正随着皇陵密道的坍塌重现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