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危险的笨蛋
云奇本身就是从工匠一步步爬上提督这个位置，他现在这副表现，在外行人眼中，或许有阿谀奉承的嫌疑，但若是换做内行人，定会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只有真正懂火器制作的人才能明白，这位年轻的隆泰帝，刚才提的那几点有多大的意义。
当意识形态固定的时候，想要突破会变得无比艰难。
就好比，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兵仗局研究火器的工匠，在思考提升手把铳威力和战斗力的时候，一门心思钻研什么样的火药配比才能发射更远，什么样的弹珠能够造成更大的杀伤力等等之类。
但却从来没人想过，改变发射的方式，改变装填弹药的方式，改变单发形式为多发。
思路一改，豁然开朗。
即便手把铳的单次杀伤力并没有提升，但在多发、瞬发和缩短装填弹药时间的加持下，战斗力能提升数倍。
甚至，如此改进后的手把铳，能够配合骑兵组成一种全新的战法，战力提升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云奇趴在地上，越想越激动，甚至恨不得立刻返回兵仗局，把工匠们召集起来，商讨改进策略，立即着手尝试。
不过....
“陛下，奴婢愚笨，不知这手把铳离了引燃线，该如何发射？”
无论改单发为多发，还是改变装填弹药的方式，云奇都有新的思路产生，唯有这瞬发，以他的见识，真的想不出来。
嗡~
朱允熥抽出挂在架子上的宝剑，用力一挥，劈砍在柱础石上，瞬间亮起点点火星。
“陛下英明。”
云奇先是怔了片刻，紧随着再次匍匐在地上，高呼夸赞。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位隆泰帝的形象，伟岸程度，已经超过了太祖皇帝。
“你倒是挺聪明，朕还以为光靠这点提示还不够呢！”
朱允熥轻笑一声，挥挥手道：“下去吧，寻找合适材料一事，朕会让蒋瓛配合你，但切记，此乃绝密，若有外泄，下场你应该清楚。”
嘶~
云奇瞳孔骤缩，原来，锦衣卫指挥使之前在兵仗局的一切行为，皆是受这位年轻的陛下指示。
“奴婢遵旨。”
这位兵仗局提督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忙不迭往殿外而去，嘴里还一直嘀咕着：石头，石头，什么样的石头才合适.....
“陛下究竟对云奇说了些什么？”
当殿门从里面打开，蒋瓛便看到这位兵仗局提督太监有些疯癫的从里面出来，径直往外离开时，甚至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嘴里还一直在碎碎念。
这让他十分好奇。
不过，云奇越过他才往外走了几步便折返回来，微微拱手道：“还请蒋指挥使送我回去，以后你我之间可得好好合作。”
？？？
蒋瓛被搞得有些懵。
合作？
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跟一个兵仗局的提督太监有合作的地方？
直到片刻后，常怀恩追上来，传陛下旨意，让他无条件配合云奇，蒋瓛才明白，这位兵仗局的提督太监并非在说胡话。
...
“这个云奇很聪明，希望能尽快搞出燧发枪吧！”
殿内，朱允熥背负双手而立，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呢喃自语。
对于原油提炼、钢铁冶炼、水泥制造，甚至蒸汽机的设计等，他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花费一点时间，土法手搓这些都不在话下。
可偏偏对于燧发枪之类的火器，仅仅只是了解个大概。
这倒不是说燧发枪等火器的设计制造太难，而是学这些东西压根没用。
你手搓了一把燧发枪，肯定忍不住出门来两发吧。
只要手痒，必然喜提一对银手镯，这种找死的事情，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
就在这时，朱雨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允熥，不是说好不打草惊蛇的吗？你怎么让蒋瓛清理了兵仗局里的暗子？”
他转身看着二姐，轻笑着宽慰道：“放心，这并不算什么打草惊蛇。”
“确实，允熥说得对，这并不是什么打草惊蛇，只是给蓝玉的一个警告罢了。”
朱雨莙拎着一个食盒缓步靠近，将夜宵一样样放在桌上后，便挽裙坐在了圆凳上，对弟弟妹妹招手道：“过来吃点东西，边吃边解释给你听。”
朱允熥坐下，和大姐相视一笑后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吃起夜宵来。
大概是要开始发育了，亦或者是这几天卷的太疯狂，老是觉得饿，为此大姐特意给他添了一餐夜宵。
“大姐，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雨薇双手托举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朱雨莙，至于桌上的美味佳肴，她没半点兴趣。
“当日蒋瓛星夜入宫，将乾清宫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彻底断了蓝玉监视我们姐弟三人的可能。”
“从那天晚上开始，在蓝玉的眼中，我们已经算是跟他宣战了。”
“他很清楚，有锦衣卫在，对于宫里的情况，我们了解的很透彻，知道哪些是他们安插进来的人。”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除却乾清宫外，我们一个人都没清理，蓝玉等淮西勋贵也没有往乾清宫再次安插人手，这算是我们与他们之间的默契，保持一个平衡。”
“今日允熥下旨，让十三叔他们提前就藩，但蓝玉却处处阻挠，清扫兵仗局算是我们对蓝玉等人的回应与警告。”
“......”
朱雨莙解释的很详细，不过性子较急的朱雨薇却在中途打断了她的话，反问了一句：
“所以，这依旧算是我们与蓝玉之间的默契，保持某个平衡？”
“不错。”
朱雨莙点头，以为妹妹已经听明白，可没想到她后面又来了句，“可这样一来，不还是打草惊蛇了吗，蓝玉有了防备后，对我们而言极为不利啊。
大姐，最初不是你们俩说别打草惊蛇的吗？”
听到这话，朱雨莙顿时笑了。
得，妹妹还是没听懂。
“二姐，没打草惊蛇呢！”
朱允熥实在听不下去了，暂时停筷，轻笑道：“在蓝玉的认知中，跟他保持默契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和大姐啊。
我依旧是那个木讷怯懦且无能的傻子笨蛋。”
“所以，从始至终，你和大姐说不要打草惊蛇的对象，仅限于你.....”
朱雨薇一阵错愕，紧随着脑海中一条条脉络被理顺，彻底明白了一切。
“对啊！”
朱允熥咧嘴一笑，重新提筷享用起夜宵。
“可如此一来，蓝玉肯定会想方设法把我们从允熥身边驱逐吧。”
朱雨薇呢喃自语。
“嗯，这是必然的。”
朱雨莙点头，旋即笑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短时间内蓝玉并不会动手，他想要挟天子令诸侯，还得靠你我姐妹才行呢。
毕竟，咱们这个弟弟可不听他的话。”
朱雨薇抬眸，姐妹俩相视一笑。
来日，当蓝玉眼中的笨蛋把他踩在脚底，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真的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