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蛰

南疆的春雨裹着腐叶气息扑进马车，林清欢掀开青布帘，望见官道旁歪斜的界碑上爬满暗红苔藓。十日前从灰烬里抢出的海图残片，此刻正在她袖中发烫——那上面新显现的羯族符文，正与界碑苔藓的纹路重合。

“姑娘，前头瘴气太浓！“小桃攥着药囊的手泛白，车前两匹滇马突然惊惶嘶鸣。林清欢的银针刚刺入马颈穴位，密林深处忽然传来铜铃闷响，三十六个赤足巫医抬着竹轿踏雾而来，轿帘缝隙间漏出的苍白手指，正捏着她三日前派发的抗疫药方。

萧景渊的玄铁刀鞘挑开轿帘时，林清欢嗅到熟悉的硝石混着尸油的气味。轿中老妪布满脓疮的脸突然裂开，数百只萤火虫从皮下涌出，拼成羯族狼头图腾：“星使既至，何不共饮忘川水？“

“婆婆记性差了。“林清欢甩出浸透雄黄酒的丝帕，萤火虫触之即燃，“三日前您在茶马道散播的疫鼠，可还留着半截尾巴？“她腕间银铃轻振，林间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鼠类惨叫，二十个商会伙计提着铁笼钻出树丛，笼中灰鼠尾巴皆系着东宫令牌。

老妪的竹轿轰然炸裂，漫天竹片化作淬毒箭雨。萧景渊的蟒纹披风卷住林清欢翻滚入溪，毒箭入水腾起的紫烟里，她看见对岸岩画上的农耕图——那些挥锄的古人腰间，竟都悬着清欢商会的铜钱纹荷包！

“抓住本王腰带。“萧景渊咬破指尖在溪石画出血符，湍流突然逆势倒卷。林清欢的银针顺势刺入他后颈，借着毒血共鸣催动水流，将追兵冲下悬崖。两人湿透的衣袍缠在礁石间时，她发现他背上新添的刀伤正渗出蓝血——与疫鼠眼中的荧光如出一辙。

瘴疠重重

苗寨的火塘腾起青紫色火焰，族长捧出的牛角杯里，酸汤泛着诡异油光。林清欢的银簪刚探入汤水，簪头镶嵌的琥珀突然融成丝线，在碗沿勾出个“渊“字。

“喝下同心酒，方是我族贵客。“老族长颈间兽牙串哗啦作响，暗处传来机括转动声。萧景渊的毒掌劈碎八张藤弩，染血的掌心按上图腾柱：“二十年前贵寨向安北军求援时，立的可是血牛盟誓？“

林清欢趁机将药粉撒入火塘，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当年场景——年轻族长跪在萧景渊马前，而此刻的老妪正将蛊虫埋入军粮袋！她腕间银铃突然炸响，二十四个药童从吊脚楼跃下，手中陶罐泼出的竟是改良后的红薯酒。

“您养的噬心蛊，倒更爱这新酿的滋味。“林清欢踢翻酒坛，醉醺醺的蛊虫爬满老族长衣袍。她拾起滚落的兽牙，内壁刻着的正是蓬莱海船的星象图。

梯田迷雾

晨雾未散，林清欢已站在蛛网般的梯田埂上。本该翠绿的禾苗泛着铁锈色，根须缠绕的却不是泥土——三百具尸骨在田间摆成北斗阵，每具天灵盖都钉着刻狼头的青铜钉。

“这是安北军三年前的埋骨地。“萧景渊的刀尖挑起块残甲，甲片内侧黏着半张药方——正是她改良的防治瘴疠药方。林清欢的银针突然刺入自己指尖，血珠滚落处，尸骨眼眶中钻出带翅蛊虫，在空中拼出“星坠归墟“四字。

沈砚的白玉尺量过田垄角度，突然指向云遮雾绕的峰顶：“《水经注》记载此处该有暗河，如今河道却布满商会运粮车的辙印！“他劈开枯树，树干年轮里嵌着的铜管正汩汩流出赤硝菌液。

地动山摇间，梯田突然塌陷成巨坑。林清欢拽着萧景渊坠入深渊时，望见坑底青铜鼎上铸着的《齐民要术》——那是她穿越前夜在实验室修复的孤本！

生死同衾

寒潭映着洞顶钟乳石的磷光，林清欢撕开中衣为萧景渊包扎伤口。他背上狼头刺青遇水泛蓝，与她腕间胎记产生共鸣。当染血的裹胸布缠上他精壮腰腹时，暗处传来铁链拖曳声。

“王妃可知苗疆有种疗伤古法？“萧景渊突然将她压上石壁，毒血顺着相贴的肌肤渗入彼此伤口。林清欢的银针抵住他喉结，却发现他眼底翻涌的不仅是情欲——那些在血脉中游走的荧光，正将两人经络连成星图！

三百具青铜棺在潭底升起，棺中女子皆与她容貌相似。最末那具棺材里，身着现代手术服的“林清欢“缓缓睁眼，手中柳叶刀正插着半块虎符：“欢迎回家，第99号实验体。“

真相如刀

暴雨冲垮山洞时，林清欢攥着虎符碎片跌进泥潭。沈砚的油纸伞遮住她裸露的肩头，伞骨间却垂下串带血铜钱：“三年前你改良的龙骨水车，真正作用是激活地底星轨。“

萧景渊的狼骑踏碎雨幕而来，马鞍旁挂着老族长头颅。当他将染血的《天工开物》残卷抛入她怀中时，书页间飘落的，正是母亲笔迹的实验室日志。

“王妃还要装傻到几时？“他咬住她耳垂轻笑，毒血在锁骨汇成衔尾蛇纹，“当年你穿越的雷暴，可是本王亲手引发的时空震荡？“

雨帘突然静止在空中，林清欢望见潭水倒影里的现代手术室。当她将虎符刺入萧景渊心口时，苗寨所有染疫者突然跪拜高呼——他们瞳孔中的星芒，与她前世实验室的克隆人编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