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二爷,夫人派人给你送玉笛来了~”
“二爷,大爷给你写的亲笔书信———”
“二爷,公爷交代你要读完这一榻的……”
瘦瘦高高的小厮跑进跑出几趟,才将方才从长安运送至院落的物件,尽数搬进院子里。
他抬起宽大的衣袖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液,嘴里叽里呱啦念个不停。
记挂着主家托镖师递来的话,他斗着胆悄悄地靠近钟摆椅边,捧着打湿的脸,呲着牙讨好一笑。
“二爷,咱们今儿何时去上差呐?”
要说这祖宗心胸开阔的很,天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又是位大方的主,喜新厌旧后,潇洒地把贵重物件赏给下人。
按平常百姓的话,好一个败家玩意儿。
至于上差,那跟逼他蹲牢房没什么区别。一月能有一半日子搁宅子里躺平,美名其曰是养身子,但他们主仆两人心里都门儿清。
上差那是不可能的———
许是叫他念叨个没完,本来背靠着钟摆椅,闭目养神的男子突然睁开眼。
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向胳膊边上的瘦麻花,本就弱小无助的小厮,一口不太整齐的牙瞬间哆嗦起来。
男子轻蔑一笑,没好气地说道:“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爷,谁的话你都听。”
一边在心中腹诽着:烦人的爹,投其所好的娘,爱唠叨的兄长,还有洒脱自如的他。
男子坐起身,腰杆挺得笔直挺拔,随意的撩拨一把散落在胸膛前的墨发,嫌麻烦似的一把将墨发统统甩到身后。
发泄一番,忽觉的胸膛更加的开阔了。
“青笛,小爷如今觉得你这爱唠叨的毛病,与我那兄长一模一样。”
“呵呵呵————”
小厮正是青笛,只因他家二爷极其喜爱玉笛,爱好收藏名贵的玉笛。
初见时,青笛比现如今的身条还要瘦小许多。二爷当时不过一稚童,扬着下巴转动着两颗机敏的眼珠子,一派天真地说了一句:
瘦的和一根笛子似的,就叫青笛吧!
闻言,小厮哭丧着脸,想到长安府里逢人就爱唠叨几句的大爷,头皮一阵发麻。
二爷除却顽劣一些,比起大爷那是极其好的……好在不爱唠叨…话可少可少…喜好说点风凉话而已。
小厮惶恐被抛弃,垂下头小声解释道:“二爷,不是奴才爱唠叨……这月爷的月银比上月又少许多,若是再这般下去,咱们主仆二人日后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搁在钟摆椅扶手上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白家!小爷还就要尝一尝东南风是什么滋味呢。”
长安白氏,百年世家,当今家主正是其父———白戍
尚在长安之时,凡是他们主仆二人上长安大街闲逛胡闹时,逢人一句唤他一声白二郎。那笑得像极了儿时养的一条狗,谄媚讨好。
白戍承袭公爷爵位,身为其子白二郎白其斐,虽然是个只会享受的纨绔公子,在可在长安也是个遭人垂涎的人物,多少世家女郎都想攀上国公府。
白戍夫妻二人深怕二子遭人陷害,配上婚事,惹来官司———
当即直接把二子主仆打包,请镖师送到偏远的禹州去磨练一番。盼望着白其斐能够长进好学一些,日后回到长安,莫要成日无所事事的混日子等死。
青笛欲哭无泪,二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让他上哪儿去找东南风啊……
白其斐冷眉指着那一榻碍眼的书籍,无情地说道:“搬去厨房,正好家中柴火不够。”
“兄长的信也一并烧了吧,来来回回都是叮嘱小爷我别闯祸那些话,刻板想法———”
至于白夫人送来的玉笛,只要懂行的一眼便看出这是耗费多少时日,一刀一刀粉雕玉琢而成的。指定是花了不少银两买下的。
他可舍不得扔掉!
白其斐懒懒地轻抬起袖子示意,光滑透光的绸缎在日光照射下,分外的引人眼球,一看就是好料。吃穿用度上白家从不曾亏待过白其斐。
他凌厉地目光缓了缓,淡声道:“搁书房里去。”
别家公子哥的书房放得是数不尽的书籍收藏,白二郎独具一格,用来摆放收藏数十件玉笛。
青鸟连连应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锦囊朝西边书房走去。
白其斐抬首望天,随即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次感概。
“这日子真是没趣———”
-
施家的宅院三进院落,一刻间三人陆续踏入施伯温常住的院落。
一对黑眸扫视一圈四周,与平日无什么不同。这儿显而易见不是发生事端的地方。
她昂着首挺着胸,迫不及待地朝东边小跑,房门早已是大大的敞开着。
凝视着屋子里整洁的摆设,和以往她前来寻祖父时依然是一个模样。只有搁置梳洗面盆的架子脚边,散落着一件熟悉的灰布衣衫。
那是施老太爷最常穿的一件衣衫,他平常时刻带在身边,尤其珍爱这件早已陈旧的衣衫。据他所言,它是施老夫人在世时,为他亲手缝制的最后一件衣衫。
当初听闻是祖母为祖父缝制时,施矜矜十分的感概,祖母在她的晓事前离世,她对她没有丝毫的印象。
好生的…可惜。
绣花鞋行至木架边,施矜矜蹲下身子,小心地捡起灰布衣衫。
下一刻,一滴晶莹的泪悄然滴落在地上,那是少女十六年至今头一回感到极度的恐慌。
随后的施明山见状,不忍地低下头,斟酌再三,他开了口。
“姑娘……老奴大概知道老太爷他被何人掳走……”
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猛然抬起哭花的脸颊,一脸震惊地回过头,她颤着声儿,不敢置信地问道:
“明山叔,这…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你说祖父是被人掳走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什么人这般目无王法?”
施明山苦笑一声,黝黑的脸庞露出沉重的神情。
片刻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蹲在地上的翠翠那儿,事关重大,不可宣扬。
施矜矜立刻意会。
翠翠是个实心眼,特别容易遭人哄骗。事关是祖父的安危,她不敢拿祖父的性命去赌。
施矜矜朝翠翠道:“你去屋外,把院门给我守好了,任何人不可靠近这里。”
向来唯命是从的翠翠二话不说狂奔出门,姑娘下的令,必须好好办成。
这时施明山开口道:
“不知姑娘可听老太爷提起过施家祖上的事迹?”
施矜矜想也没想地摇头,一脸懵然。
似乎是意料之中,施明山继续沉声道:
“实则施家祖上上三代并不是铁匠为生——而是雕刻玉器的宫廷玉器师。”
他仿佛在回忆过去的画面,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
“当年三王争夺龙椅……其中一王试图走捷径夺得皇位。
恰逢他想要寻一门可助力他登位的家族,施家就这么被盯上了…”
施明山吐露出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心中一阵痛苦。
只因当年他家中五口人,也丧命于这场历劫中,想到年迈的母亲,心爱的妻子,年幼的幼子……此刻,他心痛的呼吸困难。
即便是施矜矜敢想,也不敢往这么可怖的方向想…
甚至是牵扯上皇室…
一个不如意可以让整个家族几百口人掉脑袋的皇室…
如此说来,施矜矜醒悟一般,瞪大黑眸,一字一字轻声地问道:“那么当年祖母,父亲母亲他们三人的性命,其实是遭人杀害的对么?”
施明山艰难地颌首,痛苦万分地说着:“要不是当年老太爷发现及时,恐怕连姑娘…都保不住…”
“姑娘可是施家唯一的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