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绳锯木断 水滴石穿
两位职业高手离去后，研讨会随之散场，原本熙攘的道场渐渐归于宁静。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室清净
藤泽一就将柏寒带到自己的房间。
与顶尖棋手对弈后的少年略显倦色，藤泽为他斟了杯热茶。
茶香弥漫，热气升腾，藤泽一就的声音缓缓响起。
“只是一盘指导棋，不用太看重结果。”老师的语气严肃中带着欣喜，“虽然棋的内容不错，但结城桑并未使出全力。”
少年点点头。
这盘随性而弈的指导棋，胜负本就无足轻重。即便取胜，也不代表能与顶尖棋手比肩，柏寒心中如明镜般透彻。
“高尾桑与结城桑在棋界的影响力非我可比，有他们帮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想起之前两位棋手的诚恳之词，藤泽一就感慨颇深。“现在看来，跳到C组应该没问题，至于B组...，也不是不可能。”
“都是托老师和秀行先生的福啊！”柏寒言辞充满感激。
“都是感恩的人，父亲对他们的帮助与指导一直铭记于心。”
手捧着茶杯，藤泽一就的目光变得悠远。
“我没有继承父亲围棋上的天分，所以把精力放在道场。重振藤泽家威名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吧！”
老师直抒胸臆的话语里，那份无奈、酸楚与期许，令柏寒感同身受。
眼前的中年人，似乎与心中早已淡化的高大身形重合，而老师对自己的点滴关怀，则让模糊的形象丰盈充满起来。
今天正式介绍的弟子身份，更让柏寒感受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任重心愈笃，道远志弥坚。
少年自觉有这个义务，心甘情愿，也信心十足。
“老师请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少年干脆诚恳的应承，随着茶水的热气抚过脸颊，藤泽一就感到一丝温热。
“如果能够直接升到B组，冬季定段的目标变得实际起来。”
放下茶杯，藤泽一就调整下坐姿，“不过，连胜与否并不重要。围棋不仅要修炼技艺，更要磨砺心性。”
“这也是院生研修的意义所在。”
“是，我知道了。”
“去吧，沼舘他们还在等你。”一天的应酬与讲解，让中年人有些疲累，“我休息一会。”
走出房间，大熊悠人已经离开了，沼錧几人还等在外面。
“柏君，今天的棋真是太精彩了！”看到柏寒从房间里走出来，本木克弥兴奋地大声说道，“能赢下结城老师，真是了不起！”
“本木君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和老师的交谈，让柏寒多了几分沉重和急迫，只是淡淡笑着回应着本木克弥。
“柏桑，没事吧？”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疲惫，藤泽里菜走上前，轻声关切，“父亲呢？”
“老师在休息，里菜不用担心。”柏寒点点头，语气温和。
“沼舘君，今天要在道场留宿吗？”柏寒转头看向沼舘沙辉哉。
“不！”
仰起头的少年语带兴奋：“不是留宿，家里长辈同意了，今天就正式住在道场了！”
“太好了！我们住一间房间，晚上我们可以下棋了。”
“我也要住在道场，还是我和柏君住一个房间吧，我们年龄一样更有共同话题。”
四方脸少年经常被沼錧镇压，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沼錧别苗头的机会。
“你这家伙，不要乱开玩笑。”沼舘沙辉哉揉了揉本木克弥的脑袋，“难道我老到和你们有代沟了吗？”
“难道不是吗？你比我们大四岁唉，正好有代沟。”本木克弥斜着眼睛，一副嫌弃的表情。
“混蛋！你这家伙什么意思？就这样对待前辈吗？”
“呀！沼錧君，你的手好凉！”
小伙伴们打闹的声音，赶跑了疲惫与沉重。
夜色微阑，灯光昏黄，心情刚好。
……
柏寒的房间。不，现在是柏寒和沼錧的房间，两人正在对局。
“注意用时！沼錧君，你只有一分钟的保留时间啦！”本木克弥怪声怪气，故意打扰着沼錧。
“快下，快下。这种地方还需要考虑吗？”柏寒趁机催促道。
“知道啦，不要打扰我的思路，难道你要靠盘外招取胜吗？”沼錧不满地嘟囔着，落下一颗棋子。
“和沼錧君对局还需要盘外招？你以为你是本因坊吗？”柏寒随手落下棋子，开着玩笑。
“现在的局面你已经贴不出目了，再走几手棋估计你就要认输。”
“混蛋！我是在上方战斗的时候看漏了一步棋，否则不会这么被动的。”沼錧按停计时钟，整个人躺在榻榻米上。
“沼錧君，你在上方战斗中少交换了一个次序，导致局面落后。”柏寒指着棋盘上方。
“我不是说了吗？漏算而已。”沼錧是煮熟的鸭子，嘴巴硬。
“上方的战斗很复杂，这么短的时间很难完全计算清楚的。”本木克弥问道，“难道柏君已经算清所有的变化了吗？”
“是的。”柏寒看了看本木克弥，“在沼錧君思考的时候，我已经大致看清楚后续的进程，要学会利用对手的时间才行啊。”
“柏君，你的用时比我少很多就是这个原因吗？”沼錧重新坐了起来，严肃地问道。
“这只是部分原因。”柏寒回答道，“你们没发现我布局的时候落子很快，很少长考吗？这样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留到关键的中盘战斗和官子阶段。”
“可是布局不认真思考的话，很容易落入下风的。”本木克弥不赞同柏寒的说法，“老师也说过要加强布局的学习呢。”
“我没有否认布局的重要。”柏寒说道，“但是中盘战斗和官子阶段的计算更重要，对胜负的影响更大。”
柏寒继续说道：“花费大量时间，即便在布局阶段取得优势，也不能决定胜负。在中盘战斗的时候因为计算力不足或时间紧张而出现误算，优势也会化为乌有。”
在AI招法盛行的时代，围棋布局逐渐形成了固定套路：见三三点角已成常态，大飞守角必接尖冲应对。
随着世界大赛的限时越来越短，棋手们在布局阶段投入的时间大幅缩减，更多精力都集中在中盘厮杀。
多少对局都是布局阶段看似接龙，却因中盘一个漏算就乾坤逆转？
正所谓“布局看淡，胜负靠算“。
日本棋手计算力普遍不及中韩，与其说是实力差距，不如说是围棋理念的差异造成的结果。
不论理念孰优孰劣，以国际赛事的成绩作为参照，日本围棋远逊于中韩棋手已是不争的事实。
昔日的棋坛霸主，现在沦为点缀。
少年无心也无力改变整个棋坛，他只想帮助和影响身边的人。
比如沼錧、本木，比如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