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婆（求追读）
坤宁殿。
是宋理宗娘亲，慈宪夫人的住处。
慈宪夫人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了，白发如霜，身子佝偻着，右手拄着龙头拐杖，站在正殿门口，睁大昏花的老眼，望着前方，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全是期盼：“关关呢？还没回来？”
秋月，是慈宪夫人的随身侍女，追随慈宪夫人近三十年了，闻言一笑：“夫人，你又想公子了。”
慈宪夫人笑眯眯的，满脸宠溺：“关关太可爱了，又有孝心，对我可好了。”
秋月重重颔首：“公子孝心可嘉，每次出去，都要给您带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嗯，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他也要带些礼物。”
慈宪夫人非常受用：“如此，不枉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他带大。”
四郡主管生不管养，魏关孙生下来后，就由慈宪夫人抚养长大。
那时候的慈宪夫人，已经快六十岁了，却是担负起抚养魏关孙的责任，一把屎一把尿，不辞辛劳，把魏关孙带大。
秋月笑呵呵：“夫人对公子最是宠爱，比起对官家四郡主荣王还要宠爱得多。公子对夫人也是亲近无比，比起对四郡主还要亲近。”
慈宪夫人一颗雪白的头颅不断点动，跟啄米的鸡头似的，欣慰无比：“嗯嗯嗯。就是野了些，成天不是到西湖戏水，就是去凤凰山打猎。今日不知又到哪里去野了。”
秋月很会说话：“男儿志在四方，公子长大了，自然要做好男儿当做之事。”
慈宪夫人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偏西了：“我得去给关关做饭了。关关最爱吃我做的饭。”
拄着拐杖，颤颤微微，转过身，就要回厨间，为魏关孙准备丰盛的美味晚饭。
“夫人。”就在这时，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侍女，叫春华，也是侍候慈宪夫人近三十年的侍女，满头大汗，脸色雪白，喘着粗气，飞奔而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慈宪夫人停止转身，睁大昏花的老眼，看着春华，埋怨道：“春华，你休要急，有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天真塌了。”春华急吼吼道。
慈宪夫人脸一沉，没好气：“休要胡说？就是蒙古人打来了，天也塌不下来。”
春华急得一跺脚：“天真的塌了。公子溺死在荣王府里了。”
“谁家公子这么不小心，溺死了。”慈宪夫人没有反应过来，数落起来：“会水的往往溺死在水里……你说什么？关关溺死了？”
“是啊。”春华重重颔首。
慈宪夫人完全不敢相信：“不可能！”
春华急忙道：“夫人，是真的啊。我接到公子死讯，我也不敢信，反复核实，确认无误。”
“老幺，你好狠的心啊，竟然谋害关关。”慈宪夫人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哭得天愁地惨：“关关！我的好关关！你怎能离外婆而去呢？”
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身子朝后倒，往地上摔去。
右手里的龙头拐杖砸在地上。
“夫人。”秋月慌忙扶住，慈宪夫人这才没有砸在地上。
春华慌了神，扯起嗓子大吼：“太医，太医，快来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背着药囊，从正殿里风一般冲了出来，俯下身，把慈宪夫人一阵查看，松口气：“伤心过度，还能救。”
一顿熟练施救下来，慈宪夫人终于醒转。
“呜呜！我的关关！我的好关关！外婆不能没有你啊……”慈宪夫人捶胸蹈足，哭得天愁地惨。
太医忙宽慰：“夫人，您切莫悲伤，若是再伤心过度，恐有不测之事。”
慈宪夫人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了，若是再来一次悲伤过度，说不定人真的没了。
“我要去看我的好关关。我要去看我的好关关。”慈宪夫人抹着眼泪，在春华秋月两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颤颤微微，晃来晃去。
若不是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她，肯定又摔倒在地上。
秋月柔声劝道：“夫人，您还是先歇歇吧。”
“不！我就要去看关关！”慈宪夫人很倔犟。
“备车。”春华无奈，只得命人备车。
一车重翟车被赶了来，停在正殿门口。
重翟车，四角曲阑，两壁纱窗，龟文，金凤翅。
美仑美奂，富贵奢华。
这是皇后用车。
慈宪夫人虽然只封夫人，然她毕竟是宋理宗的娘亲，所有规制仪仗，皆是皇后级别的。
三十驾士，身着武弁服，绯绣衫，骑着高头大马，停在重翟四周，护住了重翟。
慈宪夫人在两个侍女搀扶下，颤颤微微的上了车，进入车厢里，坐了下来。
马夫一挥马鞭，抽打在马臀上，六匹驾马，头蒙铜面，缨辔，铃攀，绯屉，撒蹄狂奔，重翟飞驰而去。
“呜呜！我的关关……”慈宪夫人悲声大放，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
四郡主府。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魏关孙身上，恨不得撬开他的嘴，抠出答案。
魏关孙神神道道：“我被溺毙，魂魄离体，飘啊飘，直朝鬼门关飘去。眼看着，就要进入鬼门关，突然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胡子神仙，出现在我身前，把我一阵打量，说‘此子福缘深厚，当享万世富贵，回吧’。神仙右手食指朝我一指，我就魂魄归位，醒过来了。”
四郡主：“……”
魏峻：“……”
荣王：“……”
其他人：“……”
“好好好，太好了！”宋理宗满脸惊喜，尽信不疑：“关关生来富贵，福缘深厚，当享万世富贵，不错！不错！”
魏关孙鬼话连篇，他人未必信，宋理宗一定信。
因为，若不是神仙保佑，福缘深厚，他目今不过是绍兴府山阴县一介平民，哪里会当上皇帝，享尽荣华富贵。
宋理宗的爹叫赵希瓐，虽然是赵大的十世孙，但是血脉稀薄，早就脱离了宗室，与平头百姓没什么两样。凭着赵大十世孙的稀薄血脉，他谋到山阴县尉一职，这是他的极限了。
然而，没多久，赵希瓐一命呜呼了。
慈宪夫人一介女儿身，无力养活两子一女，不得不带着儿女回到娘家，投靠自己亲爹全大节。
全大节，是一个小小的保长，因而人称“全保长”。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宋理宗顶多象他爹赵希瓐一样，谋一个低级官吏谋生，直到老死。
他想要当上皇帝，除非发生奇迹。
在他十七岁那年，奇迹真的发生了。
意外卷入了南宋最高层的政治斗争中，成了史弥远手里的工具人。史弥远发动政变，废杀了太子赵竑，把一介平民宋理宗扶上了皇位。
这要是没有神仙保佑，会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所以，宋理宗对魏关孙的鬼话尽信不疑。
而且，这还是宋理宗的逆鳞，你可以怀疑神鬼之事，不能说出来，不然后果非常严重。因而，荣王尽管不信魏关孙的屁话，但不敢说出口。
荣王把宋理宗的话听在耳里，吓个半死，狡辩：“关关，你休要血口喷人。你是溺死在瑶池圃里，但那不是我的过错，是你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我。”
这事必须抵死不认。
四郡主吼道：“赵与芮，关关小时候调皮，偷偷溜出宫，在西湖里戏水，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可以在西湖里游几个来回，区区瑶池圃岂能溺死他？”
魏峻附和：“不错。”
宋理宗认为有理，看着荣王，目光不善。
荣王急了：“关关，你身上又没有伤，无法证明我是我下的手。”
只要魏关孙死在荣王府里，不管是不是荣王下的手，荣王都是第一怀疑对象。若是还有伤在身的话，那就是铁证如山，荣王百口莫辩。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荣王决定溺死魏关孙，便于他狡辩，洗脱罪名，保全名声。
此时，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宋理宗看着四郡主。
四郡主恨不得掐死荣王，然而不得不承认：“没伤。”
魏峻痛恨不已：“没伤就不能是你下的毒手？”
荣王抵死不认：“不是！肯定不是！”
宋理宗浓黑的眉毛一挑，有些无奈，他很肯定，就是荣王下的毒手。然而，没有罪证的话，他杀掉荣王，难以服众，朝臣会议论纷纷。
“谁说不能证明？”魏关孙看着荣王。
荣王嘴角一撇：“你证明不了。”
宋理宗看着魏关孙：“关关，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