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离与回归
马克伫立在垃圾处理站那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周遭弥漫着刺鼻的腐朽气息。手中的磁力钳犹如灵动的手臂，在如山般的废弃物中机械地翻找着。此地位于殖民地最边缘的区域，仿若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透过那层透明却又坚固的防护罩向外望去，远处漂浮的小行星带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下闪烁着微光，恰似一串不慎散落于宇宙长河中的珍珠，神秘而诱人。
突然，磁力钳猛地一滞，似是碰到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马克微微皱眉，熟练地调整了一下磁力钳的角度，用力一拽。瞬间，一个银白色的人形物体从那堆杂乱的垃圾堆里被扯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女性机器人。她的外壳满是岁月留下的划痕，一道道伤痕交错纵横，右臂关节处有明显的断裂，断面参差不齐，可整体结构大致还算完整，就像一位历经沧桑却依然坚守的战士。
“这可真是个稀罕物。”马克忍不住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垃圾处理站中回荡。在这殖民地，人形机器人本就不常见，它们大多被用于医疗、教育等特殊场合，肩负着重要使命。像这样被随意丢弃在此，仿若被遗弃的孤魂般的机器人，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马克费力地把机器人搬上了自己那略显破旧的采矿车。一路上，车轮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艰辛的旅程。回到狭小而杂乱的住处后，马克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理这个机器人的工作中。整整三天三夜，他未曾合眼，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专注而坚定。各种工具在他手中不停地变换，零件被逐一拆卸、检查、修复、安装。当他最后小心翼翼地接上能源核心的时候，机器人的光学镜头先是闪烁了几下，仿若在黑暗中努力寻找光明，紧接着，渐渐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柔和。
“你好，”机器人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带着些许失真，却依旧能听出是柔和的女声，“我是...我是...”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努力从受损的数据库中调取信息，“我的数据库受损严重，无法读取完整信息。”
马克的目光落在她的颈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铭牌，上面清晰地刻着“Made on Earth”的字样。看到这行字，马克只觉心头猛地一震，地球，那个他无数次在全息影像中见过，却从未踏足过的蓝色星球，此刻竟与眼前这个机器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叫马克，”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既然你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我就叫你艾拉吧。”
“艾拉，”机器人重复了一遍，声音虽机械，却仿若带着一丝新奇，“这个名字很好听。”
从那天起，艾拉就成了马克形影不离的助手。她虽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可一些基础技能却保留了下来。清晨，她会有条不紊地帮马克整理那些杂乱的采矿设备，动作娴熟而利落；午后，当马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时，她早已泡好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袅袅升腾的热气仿佛驱散了马克心中的疲惫；夜晚，在寂静的房间里，她会讲一些零碎的地球往事，尽管那些记忆片段就像破碎的镜子，怎么也拼凑不完整。
“地球的天空是蓝色的，”有一天，艾拉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比殖民地的人造穹顶要蓝得多。我记得那里有会飞的鸟，轻盈地穿梭在天空中，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那遗失的记忆。
马克握紧了手中的工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天空，在这殖民地，防护罩永远显示着虚假的星空，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与遥远的虚假星辰，怎能与艾拉描述的湛蓝天空相比。他看向墙上那张泛黄的地球海报，那是他在二手市场千辛万苦淘来的。海报上，蔚蓝的海洋一望无际，洁白的云层如棉花糖般飘浮在空中，翠绿的陆地生机勃勃，每一处细节都让他心驰神往。
“我们一起去地球吧。”马克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艾拉转过头，光学镜头闪烁着，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担忧：“可是船票...”
“我知道一个办法。”马克压低声音，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每天凌晨都有一艘货运飞船离港，我们可以藏在货舱里。我研究过飞船的导航系统，只要稍微修改一下航线...”
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凌晨的黑暗还笼罩着殖民地时，货运飞船缓缓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马克和艾拉小心翼翼地躲在装满矿石的货箱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货舱里弥漫着矿石的尘土气息，光线昏暗而压抑。透过狭小的舷窗，他们终于看到了殖民地的全貌——那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环，在宇宙中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像一枚被遗弃在太空中的冰冷戒指，孤独而死寂。
“看，那就是太阳！”艾拉突然指着远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马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猛地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太阳。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暗红色的巨大恒星，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片视野，表面涌动着暗红色的炽热物质，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们。随着飞船的前行，一个破碎的星球逐渐映入眼帘。
那颗星球支离破碎，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巨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贯穿整个地表，大块大块的陆地板块漂浮在太空中，就像被愤怒的巨人撕碎的书页，杂乱无章。岩浆从裂缝中渗出，在真空中迅速凝固成黑色的脉络，仿佛是这颗星球无声的呐喊。
飞船的导航系统自动识别了这个星球，在全息投影上显示出它的名字：地球。
马克只感觉一阵眩晕，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他颤抖着调出艾拉的维修记录，手指在操作界面上划过，心却沉到了谷底。发现她最后一次正常运转是在 125年前。那应该就是地球毁灭的日期。
“这些矿石...”艾拉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它们的成分...我刚刚扫描了一下，这些不是普通的小行星矿石。这些是...地球的地壳物质。”
马克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他想起自己每天开采的那些岩石，想起它们特殊的质地和成分。原来，他一直以来在挖掘的，竟是地球的残骸，是那个曾经美丽无比的蓝色星球的遗骨。
艾拉的光学镜头闪烁着：“马克，我的数据库中有一段加密数据，日期是地球毁灭前一天。要打开吗？”
马克艰难地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随着艾拉播放全息影像，一段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无数飞船从地球表面起飞，引擎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天空，而地面上的人们在绝望中抬头仰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舍与对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