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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护士
产房窗台上的玻璃罐头瓶总插着野姜花,花瓣上凝着晨露,像新生儿睫毛上的泪。秦护士长撩开浆洗得发硬的隔离帘,白大褂兜着来苏水味,惊醒了在待产室打盹的秋阳。
卫校刚分来的小唐捧着铝饭盒发怔,胎心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混进句嘀咕:“二十一床又嫌汤药苦...”话音未落,秦护士长已端着粗瓷碗立在床前,碗底沉着两颗九制话梅,琥珀般的药汤映出孕妇羞赧的笑。窗根底下煎药的煤球炉吐着蓝烟,砂锅里翻滚的益母草混着红糖香,熏得搪瓷盘里的体温计都泛着暖意。
妇产科后院的晾衣绳上,尿戒子与白床单在风里跳华尔兹。小唐踮脚收纱布时,瞧见秦护士长蹲在墙根晒艾叶,苍绿的叶片在她掌心轻拢慢捻,仿佛在给未出世的婴孩抚触。晾晒架上的广口瓶排成仪仗队,陈皮与金银花在玻璃后面悄悄褪色,倒比药房里的自鸣钟更懂时辰。
深秋夜雨来得急,值班室的铁皮顶棚叮咚作响。秦护士长摸黑往盐水瓶灌热水,绒布套子裹出个临时暖袋。“现在都用暖箱...”小唐话音被破水声打断。二十一床的阵痛像涨潮,秦护士长的手掌稳稳托住产妇战栗的腰,腕间银镯磕在产床栏杆上,清凌凌一声响过自鸣钟的报时。
新生儿嘹亮的啼哭里,小唐发现暖袋不知何时塞进了产妇被窝。晨光爬上消毒柜时,晾在窗台的棉纱绷带已吸饱阳光,秦护士长正往新生儿脚印册上摁印泥,朱砂红的印迹落在泛黄的纸页间,像雪地里绽开的腊梅。
腊月里中药房拆建,紫铜药秤搬走那日,小唐在更衣室捡到半袋九制话梅。产科走廊新装了紫外线灯,秦护士长退休前最后一次查房,把晒干的艾叶包进纱布,轻轻塞进每个产妇的枕下。
来年惊蛰,产房窗台摆上了有机玻璃暖箱。小唐给待产妇送药时,总不忘在托盘角落放两颗话梅。春风掠过晾晒架,陈皮与春白菊的新茬叠着旧茬,金银花藤悄悄攀上了铁艺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