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探
林静佯装添柴俯身，借着火光细看玉珩——那看似古朴的雷云纹，细密处竟由无数“∞”形符号嵌套而成，雷云纹的沟壑里积着黑红血垢，细辨竟是人体十二经络的微雕。那手太阴肺经的走向，竟与她前世用3D打印的针灸模型分毫不差。
“女公子对我这旧物感兴趣？”公子虔忽然倾身，玉珩几乎贴上她鼻尖，“此乃魏国大巫所赐，据说是武王伐纣时...”。
蒙骜的剑鞘突然横插进来，撞得玉珩叮当坠地。一枚玉片应声碎裂，露出内层暗藏的青铜薄片——上面蚀刻着细如蚊足的奇异纹路。
老医官突然剧烈咳嗽，枯瘦身躯挡在林静面前：“晨露侵体，小先生该换药了。”他佝偻的背脊巧妙遮住青铜片的异样，布满老年斑的手却在示意她快走。
外面忽起骚动。林静借口查探疾步而去，原来是伤兵营突生骚乱。昨日截肢的什长浑身紫胀，创口渗出的脓血竟长出伞状蕈菇。巫医们敲着人骨梆子围作一圈，为首的老巫举起青铜傩面：“尸蕈现世！要焚营禳灾！”
林静挤开人群，蕈菇的土腥味让她想起祖父药柜最底层的陶罐——那罐专收战场带菌的腐物。林静跑到盐车边上，扯过盐车上的霉变盐晶，跑到伤兵营，找到酒，把盐晶混着酒泼向创口。
盐水遇脓爆响，蕈菇在青烟中萎缩成。
“此非天罚，是箭毒入髓。”她举起磁石贴近腐肉，铁砂从创口渗出。盐晶混着苦艾酒泼洒在溃烂的创口上，爆裂声如炒豆般炸响。青烟腾起的瞬间，伞状蕈菇急速萎缩，化作焦黑的线条黏在皮肉上。林静高举磁石，铁砂从腐肉中渗出，在空中凝成手太阴肺经的走向——与玉珩纹路一模一样！
“妖女！你竟敢毁去瘟神祭品！”，巫医首领的骨杖砸向林静后脑，杖头镶嵌的青铜傩面獠牙毕露。蒙骜的剑鞘横空劈来，骨杖应声而断，傩面滚落火堆，在烈焰中扭曲成哭嚎的人脸。
老医官突然掀开《黄帝外经》，发霉的帛页在烟雾中显出血字：“尸蕈者，非天罚，乃箭毒合地瘴而生！”他枯手指向公子虔的玉珩，“此物纹路，正应‘邪毒归经’之相！”
士兵们哗然退散，几个胆大的什长却凑近细看。铁砂凝成的经络图突然暴长，缠住其中一人的铁甲。那什长惊恐地撕开胸甲，心口处竟有与俘虏相同的溃烂疮疤！
“你三日前中过魏箭！”，林静用银针刺入他“膻中穴”，挑出半截生锈的箭镞。巫医们摇动的骨铃陡然失声，老巫踉跄着跌坐在地，脸上朱砂绘制的符文被汗水晕染成血泪。
公子虔弯腰拾起碎裂的玉珩，指尖摩挲着青铜薄片的纹路：“你这女童可知，这‘地瘴’从何而来？”。他突然将铜片掷入火堆，铁砂经络图瞬间暴走，化作玄鸟扑向林静！
蒙骜的战靴踏碎燃烧的柴堆，火星溅在公子虔的玄色大氅上，蟠螭纹在火光中宛如毒蛇游动。林静趁机扯过盐车上的霉变麻布，裹住发狂的什长创口。
“此非地瘴，是人为培植的尸蕈！”她撕开麻布，菌丝已结成细密的抗菌网，“诸君且看——”，林静手举着的磁石吸附的铁砂间混着金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人群突然死寂。一个满脸脓疮的士兵颤抖着跪下：“旬日前运送箭镞，虔公子的亲兵往箭槽里撒过金粉...”话音未落，弓弦骤响，三棱箭贯穿。人群顿时哗然，四处望去，竟没有一人看见是谁射出的箭。
蒙骜紧抿双唇地盯着公子虔，一言不发，转头看向地上的还在流血的尸体，手一挥，“带下去”，然后看向林静“你之前所说之事，允。”
林静抬头看向蒙骜，“谢将军，将军大义”。小小女童，紧绷脊背站立着，一动不动，却暗自松了口气。疲惫感瞬间涌入心头，小小的身影一晃而倒。
老医官伸手扶住了林静，一搭脉，松了口气，看向蒙骜说到“无碍，歇一觉即可”。
公子虔看着被人抱走的女童，斜眼看了蒙骜，无声的挑衅，冷笑一下，转身向大帐走去。
…………
晨雾未散，盐车上的霜晶在阳光下泛着诡谲的紫光。林静蹲在铜釜前搅动药汁，耳后新生的白发被汗水黏在颈间，老医官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枯指按在太渊穴：“脉象浮数，小先生该歇息了。”
“申医正不也三日未合眼？”她苦笑，目光掠过远处被铁链拴着的魏国妇孺。那些女人怀中抱着孩童，正是蒙骜应允她保下的“巫女后裔”。此刻她们正被驱赶着搬运伤兵，脚踝上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与公子虔腰间玉珩的鸣响混成刺耳的旋律。
公子虔的玄色大氅拂过染血战旗，金线绣的蟠螭纹在晨光中宛如活物。他驻足于医护营前，玉珩穗子有意无意扫过药架上的青铜刀：“听闻蒙将军特许女子行医？“语气轻慢如观笼中困兽。
蒙骜的剑鞘插入两人之间的焦土：“虔公子若有雅兴，不妨试试缝合箭创。”，他踢来一名魏军俘虏，俘虏肩头的三棱箭镞泛着幽蓝——正是公子虔麾下精锐的制式。
林静瞳孔骤缩。那箭镞的倒刺设计，与她手术室中用来固定碎骨的可吸收钉惊人相似。未及深究，公子虔已拾起青铜刀：“女公子若救活此人，本公子便允你一事。”
俘虏被捆在榆木砧板上，箭毒已蔓延至心脉。林静手持银针在日光下泛着寒芒。公子虔突然掷出玉珩，金丝缠住她的腕间：“且慢！”
玉珩内侧的纹路随光线变幻，竟显出人体穴位图。公子虔指尖抚过“膻中穴”说到：“箭毒聚于此，当先放血三合。”
林静冷笑，这分明是《黄帝内经》中《灵枢·寿夭刚柔》“刺营出血”的方法，但对箭毒入心者无异催命。
“公子既通医理，可知‘气至有效’？”。她银针突刺俘虏“内关穴”，这是祖父改良的急救法，专治心脉瘀阻。公子虔的玉珩忽然震动，金丝如活蛇般绞紧针尾——他在试探她的师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