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步步为营
“但是公主却意外被我劫走,张纯处心积虑反倒为我做了嫁衣,是也不是?”张冲淡然道。
葛民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那日张纯率军蹲伏在塞内左近,只等那批假鲜卑兵按约将公主劫持到指定地点交人,可是那批鲜卑兵还未入塞便……便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自然是因为张冲歪打正着的伏击,可是他最初并非是伏击这批假鲜卑人,而是另一批劫掠张家的真鲜卑兵!
“当初那批真鲜卑兵本该从我们的埋伏点出塞,可是不明原因却忽然转向更偏远的卢龙塞……”马鸣在一旁恍然,“极有可能是那批真鲜卑兵察觉了张纯兵马的踪迹,以为原本出塞的塞口有伏,这才临时绕道而去!”
他那时虽紧随鲜卑兵马刺探,可是却不敢太过接近,以至于忽略了更远处埋伏的张纯兵马。
张冲听到此处,杀意全无更多的却是乌龙般的啼笑皆非,自己要伏击的真鲜卑兵被张纯惊走,而张纯算计的鲜卑公主却被自己意外截获,张纯久久等不到假鲜卑兵再来查看时,自己早已满载而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因祸得福,却是让人喟叹。
两人结怨,却是从那时便开始,虽互相没有算计彼此,可冥冥之中却是互相算计了一把,不过看结果而言,这件事最后的赢家还是他张冲!
“步陆孤部为何要出卖鲜卑公主的行踪?”张冲整理思绪后,继续逼问。
他是意外截获鲜卑公主,这才想到了借公主身份化解胡汉矛盾,那张纯这蓄意截获还要装作救下公主的人,他又藏了什么心思?
“这个小的就端的不知,小的不过是个门客,肉食者谋……别,别,别,容小的再想想!”那葛民见张冲刀来,湿了裤裆,只是片刻,“对,对,对!这还是小的到了步陆孤部,这才得知,原来那鲜卑公主的行踪,也不是步陆孤部亲自探知的,好像是从,从漠北鲜卑王庭传出,再暗中指使步陆孤部去干的,不过这消息也是小的探听,不知真假!”
“他们为何不亲自去截获,却劳神费力去寻塞内的张纯?”
“那毕竟是鲜卑公主,天潢贵胄,步陆孤部虽强大却不敢因此落人口实,恰好那张纯广交鲜卑乌丸,主动与步陆孤部接触,双方一拍即合才让张纯劫走鲜卑公主,至于他们的目的却不得而知。”葛民咽了咽唾沫,颤巍巍道:“那公主不是在少主手里吗?许多事情恐怕只有她才知道了。”
张冲一挥手,管通天将鬼哭狼嚎的几人拽下去,他却陷入了重重疑惑里,对于若鹿为何从王庭南下,又为何如此配合自己北上,这都是若鹿从未提及的,如今听到葛民一番话,自知解铃还须系铃人。
“田兄已将辎重营帐带来,张兄,我看今夜便移营到此,立即挖沟扎营,以防步陆孤部近日再度来袭才是。”焦骏风尘仆仆,拍马而来。
张冲与阎柔共率兵数百,星夜突袭了留守的步陆孤部,而田豫则和宇文部少主,宇文莫那率领辎重营帐紧随而来。除此之外,宇文普回更是连夜发动部民迁徙,将栖息地移驻至牧场,与张冲合二为一,共抗咄咄逼人的步陆孤部。
此地水源充足,牧草较为丰茂,盘踞此处最为妥当,往日宇文普回担忧宇文部被连根拔起,故而将栖息地与牧场分开,鸡蛋分在两处放,总不至于被一网打尽,如今张冲的突然造访,一举夺回牧场,让他也鼓起勇气,将两处合二为一。
汉人替胡人夺回了牧场,报了屠戮之仇,如今又不分胡汉精诚合作,挖沟扎营。宇文部的鲜卑人就算起初对张冲一行颇有敌意,当下也是心怀感激,就连脾气暴躁的副帅宇文亶,也收敛了脾性,亲自撸起袖子干。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座座部民的毡帐,行军的营帐便一顶顶拔地而起。
张冲正指挥部曲搬运辎重,若鹿却忽然出现,“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来得巧,在下也正想寻你。”
两人入了毡帐,若鹿径直道:“如今取得宇文部信任,我们当下要借宇文部向外联络火儿慎草原诸部,当然——是除了步陆孤部外。”
“宇文部帅应允,他会替我游说诸部落。”张冲惴惴,“只是光凭他一人,恐怕难以扭转乾坤。”
他说的不假,宇文部饱受欺凌,若是光凭他的三言两语便能化解胡汉矛盾,那也不必考虑迁徙到右部鲜卑这般境地了。
“光凭他当然不行。”若鹿目若星辰,“第一步你做的很好,联络草原诸部的事,该我出马了。”
“你?”
若鹿郑重点头,“你或许不知,鲜卑文化不如汉人,还保留了不少母系氏族的风气。每部部帅的阏氏,塔格,都是旁的部落联姻而来,故而在塞外贵族女子并非是附属品,而是一股力量极大的势力化身,在部落中举足轻重。”
张冲莞尔,“你是想吹枕头风?”
他自然明白,鲜卑人薄情好斗,常一言不合斗杀父兄,却绝不会害其母,其中的缘由便在此。杀了父兄部落依旧是弑父杀兄者的部落,若是弑母——那就牵扯到别的部落干涉本部内政了。
“我为公主,往日与那些部落的阏氏,塔格走动频繁,颇为亲近。”若鹿面色欣然,“若是由我去联络她们,让她们替你美言相劝,再由宇文部帅游说,内外兼用,其症可破!”
“就只是……”若鹿激昂声忽去,顾虑道:“这些不过都是软把式,真金可不能怕火炼,草原诸部虽屈服于步陆孤部淫威,并非铁板一块,但是也绝非是轻易能撼动。至少……得让他们见识到,步陆孤部并非不可战胜。所以除了我与宇文部帅外,还需要……”
“需要我给步陆孤部来一次痛击,最好能断其一臂,这样才能让墙头草们闻风而动?”
“你聪明如斯,我也无需多言。”
张冲哈哈大笑,“公主尽管放心去做,莫要有后顾之忧。兵戈之事虽当免则免,可若不能免,当以杀止杀!”
若鹿长舒口气,忽而想道:“适才你说正要寻我,你想说甚?”
“我想说的,公主已与我不谋而合,只是在下倒可锦上添花,助公主一臂之力。”张冲言语间顺手从旁货箱中取出一物,交给若鹿。
“胭脂水粉?”
“公主好见识。”
“张冲,你心思竟能如此,何事不可成?”若鹿怔怔,眼中已是钦佩之色。
“公主过奖,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张冲言语玩味,却目光灼灼的凝住若鹿,“譬如眼前的公主,我却是一无所知。”
若鹿心头一怔,秀目微垂,半晌才柔声道:“事到如今,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