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血祭轮回
青姑蛇尾在供桌底绞成北斗七星的盘山阵,墨绿毒血泛着江藻腥气,正往罗盘二十八星宿纹里钻。杨七爷眼角瞥见天蝎宫位置爆出血光——正是丙辰年冬捕队下江的星宿位!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借腰力使了个东北虎跳涧的架势,军勾靴底照着供桌死穴就是记窝心脚。轰!百年老檀供桌翻着跟头砸向庙柱,香灰裹着鎏银香炉撞地的脆响里炸出朵朵幽绿色火星子,每朵火星落地都滋啦灼出个煞位——地砖裂缝里窜起的十三盏尸油灯盏,灯芯竟都是泡囊的小指,正燃着当年冬捕队棉袄里絮的乌拉草
“赵老板好大阵仗。”她转着烟杆挡住猎枪枪口,“拿活人当镇物压阵眼,就不怕断子绝孙?”
刀疤男左眼那道蜈蚣疤突然抽搐,瞳仁缩成针尖大小——嗬!戴鹿皮面罩的壮汉们齐刷刷扯下面具,每张脸皮下都鼓着青筋,跟开春的蚯蚓拱土似的往太阳穴窜。青姑蛇信子打出串三长两短的颤音,那些青筋竟跟老林子里吊死的藤条般活过来,在颧骨上扭出萨满鼓的节奏。最瘆人的是领头汉子掀开皮袄那瞬——心口纹着的刀骨符咒正滋滋冒烟,正跟青姑蛇尾的倒刺鳞片较着暗劲。
“七爷这手搬杆子的功夫,当真对得起关外第一香童的名号。”赵老板双管猎枪枪膛爬满冰溜子,皮手套摩挲枪托的滋啦声混着冷笑,“把罗盘老物件还回来,江底那二十四条人命就……”
庙顶百年陈瓦轰然炸裂,裹着煞气的雪片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十二尊冰坨子竟摆成北斗阵型封住庙门,冰壳子崩裂的脆响里,领头老汉下巴颏咔嚓脱臼,喉管窜出密密麻麻的白色须根——那些沾着冰雕里黑发丝的须根活像冻僵的蚯蚓,眨眼间缠死两个壮汉的脖子,把棉袄领子生生勒进喉结。
惨叫声被冻在喉管里。杨七爷趁机甩出烟袋,火星子在半空炸成金色八卦。青姑卷着她撞破窗棂,落地时蛇尾在雪地划出敕令符咒。整座江神庙突然下沉三尺,冰层裂缝中伸出无数泡涨的鬼手。
青姑的旗袍下摆突然腾起青烟,腐蚀的破洞中露出片片逆鳞,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他们用罗盘豢养伥鬼!”她猛然仰头望向墨色苍穹,“七爷,看星斗!”北斗杓柄正将寒芒倾入松花江心。杨七爷反手撕开靛青短褂,背脊上的阎罗刺青骤然睁开十二对血瞳。青姑将染血的指尖按在雪地上,蜿蜒血线瞬间凝成古老符咒,北风卷着冰碴掠过江面,远处忽有战马嘶鸣破空而来。
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怒吼,冰面随着赵老板的声波炸开蛛网裂痕:“截住那蛇女!爆破队三十息后引爆冰层!“七道黄影应声破冰而出——竟是顶着人脸的黄皮子,七张面孔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磷火般的绿瞳直逼青姑。蛇尾挟着冰碴横扫千军,却在触及领头黄皮子的刹那响起鳞片碎裂声。青姑瞳孔骤缩:獠牙深嵌蛇尾的畜生脸上,赫然浮现着六十年前沉入江底的冬捕队长五官
杨七爷将翡翠烟杆甩入雪地,杆头嵌着的二十四节气铜钱应声炸裂:“天地敕令,五雷正法!“云层间青光骤亮,九道雷符化作青紫色蛟龙俯冲而下,在冰面烙出蛛网状的雷纹直贯江心。电光穿透冰层的刹那,二十四具半透明尸衣裹着的人形正以北斗阵型冲撞冰面——每具尸衣心口都缀着枚发黑的铜钱。
青姑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她掌中的青铜罗盘竟如烙铁般发红,星宿刻痕间汩汩涌出沥青般的黑浆。杨七爷箭步上前接住瘫软的柳仙,惊见她翡翠般的竖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石灰色翳膜。“是...是掺了镇龙钉的陨铁...”青姑的蛇尾鳞甲簌簌剥落,露出下面腐败的骨肉。她用力将杨七爷推出三丈远,坠落的鳞片在雪地上拼出个歪斜的“逃”字。
江心面炸开闷雷般的轰鸣,冰层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撕开巨大裂口。浑浊的浪涛裹着森森白骨冲天而起,水底闪过工程潜水器的金属冷光——二十四道透明人影正顺着钢索鱼贯而入,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赵老板从冰缝爬出来,半张脸已经变成树皮状:“黄泉引魂阵已成,七爷不如跟我们做笔交易......”
寒光自他脑后炸开。冰锥贯穿颅骨时带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尖端已然挑起张泛黄旧照——1942年日国冰下探险队的合影凝固在胶片上,二十四具腰悬青铜罗盘的身影正在褪色。
冰锥应声撕裂朔风,泛黄照片裹着血沫飞旋消失。腥臭江水浸透狐裘的刹那,青姑覆满冰晶的蛇尾骤然绷直——焦黑掌心里嵌着的女人脸猛然睁开血瞳,凹陷的眼窝里映出的竟是杨七爷十八岁的面容。
赵老板喉管突然撕裂出十字裂口,男女声部如同坏掉的留声机般交织:“原—来—如—此—”树皮状脸皮下白色菌丝疯狂蠕动,竟沿着冰锥蔓延,“当年剥下的柳仙皮......”菌丝突然爆开成伞状孢子云,“终究催生了替命新魂!”
江心突然升起血色雾柱,冰层下的透明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杨七爷后背的阎罗刺青剧烈灼烧,恍惚间看见1942年的幻象:探险队的人用刀挑着青姑的原身,翠鳞大蛇被活剥时,蛇眼里映着少女时期的自己。
“七爷...快醒醒...”青姑残破的手掌抚上她脸颊,两张相似的面孔在时空中交错叠影。冰层突然传来龟裂声,朱漆鸟居刺破冰面冲天而起,风干的尸骸绞缠在梁柱间——每具骷髅天灵盖上都钉着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疯狂逆向旋转。
潜水器舱门突然爆出铰链断裂声,二十四道透明人影抬着冰棺踏浪而出。棺盖上的菊花纹与五星阵法诡谲交融,玄冰泛着尸气青光——冰棺内军大衣包裹的白骨左手指间,那枚龙血沁纹的翡翠扳指,与杨七爷的烟杆材质如出一辙。
赵老板躯体突然膨胀爆裂,菌丝在月光下交织成半透明灵体:“柳仙骨炼作锁魂烟杆,蛇皮锻成九阴幡......”灵体突然发出高频尖笑,“谁料残魂竟借出马弟子轮回——”菌丝突然拧成杨七爷的面容,“当真是顶好的式神皿器!”
青姑蛇尾突然弓身暴起,缠住冰棺抡出破空声。朱漆鸟居被砸出裂痕的刹那,白骨眼窝里磷火骤然燃起——冰棺缝隙间窜出万千藤壶状吸盘的手,黏液滴落处冰面腾起青烟。杨七爷脏腑突然绞痛,咳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符咒。后背刺青竟撕裂血肉化作十道黑影——竟是十殿阎罗的残像。
“青姑,闭眼!”杨七爷扯断颈间五色绳,沾血发丝在瞬间结成萨满鼓绳。人皮鼓面浮现的瞬间,冰层下的喊叫变成了神调哀鸣。青姑的蛇身寸寸断裂,碎鳞好似万千萤火,裹着残魂化作青光没入鼓中。
军大衣白骨突然发出嘶鸣般怒吼,冰棺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蛞蝓状生物。杨七爷赤脚踏上冰面,每步都绽开血莲。当人皮鼓撞上冰棺的刹那,她终于看清棺内那张脸——被剥去面皮的遗体腰间,挂着刻有“杨”字的半枚铜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