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禁区与真相

圣心医院精神科病房区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颜晓薇攥着从护士站偷来的门禁卡，后背紧贴着冰凉墙壁，心跳声大得她担心会被监控听见。

“冷静，你只是个来采访医疗资源的记者。“她对自己说，却止不住手指的颤抖。

三天前那个雨夜后，徐晟母亲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为什么一个商业帝国的女主人会突发精神疾病？为什么病情持续三年未见好转？更重要的是——这与徐晟那晚在医院门口的崩溃状态有什么联系？

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颜晓薇闪身躲进一间储物室。消毒水气味呛得她鼻子发痒，黑暗中她摸到手机，屏幕亮起——上午十点十五分，徐晟应该正在主持科锐技术的签约仪式，不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声远去后，她溜出来，对照手机里拍下的病房分布图，找到了VIP308室——徐夫人的专属病房。门上的小窗被窗帘挡住，只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

颜晓薇深吸一口气，刷卡，推门——

病房出奇宽敞，更像豪华公寓。落地窗外是医院花园，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一位瘦削的妇人背对门口坐在轮椅上，银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发呆。

“护士小姐，我说了不想吃...“妇人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优雅。

颜晓薇屏住呼吸：“徐夫人，我不是护士。我是...财经记者颜晓薇。“

轮椅缓缓转过来。徐夫人的面容让颜晓薇心头一震——她有着和徐晟如出一辙的眉眼，只是眼神涣散，嘴角微微抽动。

“记者？“徐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是他派你来的对不对？那个恶魔！他想知道我还能不能说话，能不能指认他——“她猛地抓住颜晓薇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告诉徐明远，我记得！我记得那杯茶的味道！“

颜晓薇吃痛却不敢挣脱：“徐明远？您是说是徐总的堂叔...“

“嘘——“徐夫人突然压低声音，眼神诡异地清明起来，“他们在监视我。墙里，灯里，连药片里都有监听器。“她颤抖着从轮椅坐垫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塞给颜晓薇，“这是我偷偷记下的，藏好它！“

纸片上是一串日期和药物名称，最后写着“血检报告，GSK-5超标300%“。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颜晓薇慌忙将纸片塞进内衣，刚转身，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徐晟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出、出去。“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颜晓薇从未见过这样的徐晟——脖颈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

“徐总，我只是...“

“出去！“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颜晓薇踉跄着跑出病房，背后传来徐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和东西砸碎的声音。她跌坐在走廊长椅上，双腿发软。徐夫人塞给她的纸片在胸口发烫，那上面的“GSK-5“是什么？徐明远又对她做了什么？

“颜小姐。“林妍不知何时站在面前，冷冰冰地递过一部手机，“徐总要跟你说话。“

颜晓薇颤抖着接过：“徐总，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徐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冷静得可怕，“解释你如何背着我调查我的家人？解释你利用我的信任窥探我最痛苦的隐私？“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我们之间的所有合作取消。“他打断她，“西装赔偿款会从你工资里扣除。现在，请立刻离开医院，否则我会叫保安。“

电话挂断，忙音像一把钝刀锯着颜晓薇的神经。林妍收回手机，眼中带着胜利的讥讽：“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越界。“

走出医院，烈日当头，颜晓薇却感到刺骨寒冷。她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就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仔细研究。GSK-5——她在手机上搜索这个关键词，跳出的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GSK-5：一种实验性神经抑制剂，过量服用会导致幻觉、记忆紊乱等精神症状，曾在三年前因副作用严重被叫停临床试验。“

日期正是徐夫人发病前一周。而药物研发公司——明远生物，徐明远控股的企业。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颜晓薇脑中成形：徐明远可能故意给徐夫人下药，导致她精神失常。而徐晟这三年一直在保护母亲，同时寻找证据...

手机突然震动，苏琪发来消息：“你去哪了？主编找你三回了！科锐签约仪式出大事了，晟世临时换合作方，股价暴跌！“

颜晓薇心头一跳。这太巧合了——就在她发现徐明远可能的罪证时，晟世集团就出了乱子？

回到杂志社，主编正大发雷霆：“颜晓薇！你跑哪去了？我们刚拿到消息，晟世突然终止与科锐的合作，转而收购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徐晟是不是早就透露给你内幕了？“

“没有...“颜晓薇茫然摇头，“昨天的采访他还说很看好这次合作。“

“那就赶紧去挖真相！“主编拍桌，“趁其他媒体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要抢独家！“

回到工位，颜晓薇打开电脑查询晟世最新动向。公告显示新收购的公司叫“新锐生物技术“，成立仅两年，主要资产是一项神经修复专利。而进一步查询股东信息时，一个名字让她浑身冰凉——这家公司最大投资人赫然是徐明远！

更可疑的是，晟世支付给新锐的收购价是市场估值的五倍。这简直像是...在给徐明远送钱。

“苏琪，“颜晓薇压低声音，“帮我查查新锐生物的专利详情，特别是与GSK-5相关的。“

“GSK-5？那不是三年前被禁的...“苏琪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怀疑...“

“嘘。“颜晓薇制止她说下去，“先查资料。“

下班后，她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线索。将所有碎片拼凑起来：徐明远可能用GSK-5毒害徐夫人→徐晟为寻找解药不得不高价收购堂叔的公司→这根本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勒索！

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徐晟突然改变态度将她赶走？除非...他是在保护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颜晓薇抬头，血液瞬间凝固——

徐晟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眼里布满血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你...你怎么进来的？“颜晓薇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我有我的方式。“他声音嘶哑，将文件夹扔在桌上，“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调查新锐生物？“

文件夹里是她今天所有的搜索记录和笔记复印件。颜晓薇后背发凉——他在监视她？

“职业敏感。“她挺直腰杆，“晟世突然改变合作方，支付远超市场价的收购款，这明显有问题。“

“所以你就擅自调查？“徐晟冷笑，“就像擅自闯入我母亲的病房一样？“

“我找到了这个。“颜晓薇直接掏出徐夫人给她的纸片，“GSK-5超标300%，徐明远对你母亲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徐晟表情骤变，一把抓过纸片：“她还记得...老天，她居然一直记得...“他声音颤抖，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

这是颜晓薇第一次看到不可一世的徐晟如此脆弱。他双手抱头，指节发白，整个人仿佛小了一圈。

“为什么不报警？“她轻声问。

“证据呢？“徐晟苦笑，“一张字迹模糊的纸片？我母亲的精神状态连作证资格都没有。而徐明远...他早就销毁了所有直接证据。“

“但你现在被迫高价收购他的公司...“

“那是唯一可能含有解毒配方的企业。“徐晟抬头，眼神锐利起来，“颜晓薇，你今天看到听到的一切，如果泄露半个字...“

“我不会说。“她打断他，“但我有个条件——让我继续调查。“

徐晟眯起眼：“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专业。“颜晓薇直视他的眼睛，“而且...三年前那个雨夜，我看到了你坐在医院台阶上的样子。那时候我就想，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一个男人打击成这样。“

长久的沉默。徐晟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什么，最后长叹一口气：“你会惹上大麻烦。“

“我已经死了。“她指了指那个装满监视资料的文件夹。

徐晟突然笑了，那种真实的、不带嘲讽的笑容让颜晓薇心头一颤：“明天晚上七点，我家。带上你找到的所有资料。“

他起身离开，在门口又停住：“对了，那张纸片...谢谢你。“

门关上后，颜晓薇才意识到自己手心全是汗。她刚刚答应了什么？与徐晟结盟对抗他那个可能下毒的堂叔？这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得多。

但当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却在文件夹下发现了一张被刻意留下的照片——三年前那个雨夜，医院监控拍下的画面：年轻的她撑着伞，弯腰将热牛奶递给坐在台阶上的徐晟。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有时候，巧合是命运精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