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慈善夜：阴谋显形
何苗苗收起手机，屏幕熄灭前的余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一层狡黠的光晕，宛如小狐狸得逞后的得意。“喂，我说，”她晃了晃手中纤薄的机器，屏幕已然沉寂，“你真信我刚才录下来了？”
她冲着张野眨了眨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嘴角恶作剧般地扬起：“骗她的啦。就她那点破事儿，录下来都嫌脏了我的内存，浪费电量。”
张野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旋即了然。这女孩的心思，竟比他预想的还要转得快，也更不按常理出牌。刚才那看似“实锤”的雷霆一击，竟只是虚张声势，却精准地碾碎了蔡静怡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不过，”何苗苗话锋一转，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浑然天成的傲娇，“就算没录，本小姐站在这儿，就是铁证。她敢不认？”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底气。
张野这才真正开始审视眼前的女孩。她身上那股矜贵与随性的气质，绝非寻常富家女所能模仿。她再次眨了眨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声音压低，稍稍凑近，温热的呼吸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我叫何苗苗。”
她顿了顿，似乎期待看到张野脸上应有的惊讶，尽管他依旧平静。无需介绍，他也认得她——新生代四小花旦之一，传闻背后倚靠着京圈某个庞然大物般的家族。网络上关于她的信息泛滥，却诡异地多为负面：演技僵硬如木、毫无代表作、纯靠颜值硬撑……奇怪的是，同类标签也贴在其他顶流身上，但针对何苗苗的攻击却密集得如同刻意为之，仿佛有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舆论。
经过刚才那短暂交锋，张野对初见的何苗苗生出几分好感，她本人与网络上的刻板印象判若两人。
“对了，你直播间那个榜一，‘路过看看别在意’……”何苗苗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也是我。”
张野这才恍然。难怪出手那般石破天惊的阔绰，原来竟是这位传说中的京城大小姐。有趣，确实有趣。
“刚才，多谢。”张野这次的道谢，真心实意了几分。这声谢谢，不仅为解围，也为那份不带功利色彩，或许可称之为“仗义”的东西。虽然他自信能摆平，但何苗苗的出现，无疑是最快、最狠、最打脸的方式。他这人，人敬一尺，他未必只还一丈，但人若以诚待他，他亦不会吝啬善意。
“哼，算你识相。”何苗苗轻哼一声，故作不屑地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绯红，转瞬即逝。“不过你这家伙，嘴巴也忒毒了，什么硅胶填充物都敢往外说，真不怕把人往死里得罪？”她又转回头，眼神里混杂着嗔怪与掩不住的好奇。
“清理垃圾，无需手下留情。”张野语气淡漠依旧，逻辑简单粗暴：对方都想置你于死地了，还怕得罪？脑子有病。
何苗苗撇撇嘴，没再反驳。她虽同样极度鄙夷蔡静怡那种歪门邪道的货色，但行事风格终究习惯性地保留几分场面上的体面，不像张野这般……锋芒毕露，撕破脸皮时眼都不眨一下。但，目标一致，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一阵粗犷豪迈的大笑声由远及近，仿佛自带音响效果，硬生生挤开了周围那些精致而疏离的人群。几道风格迥异却同样弥漫着不羁气息的身影，朝着他们这边大步走来。
“说得好！对付那帮孙子，就他妈不能惯着！”一个身影排开人群，大步流星走来。黑色皮夹克包裹着高大壮硕的身躯，满脸络腮胡，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与经年烟草混合的味道。他身后紧跟着三个同样打扮粗犷的男人：一个顶着嚣张黄毛的鼓手，指间灵活地转着鼓槌；一个瘦削精干、眼神锐利的贝斯手，像只蓄势待发的猴子；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似斯文些的吉他手，镜片后的眼神却同样桀骜不驯。
是赵一明，老炮儿赵。
他走到张野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重重拍在张野肩膀上，力道之大，震得张野身形微晃。“小子，刚才那场，干得忒漂亮！”赵一明咧嘴大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又看向何苗苗，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哟，何大小姐也驾到了？稀客稀客。”
“赵叔，”何苗苗甜甜一笑，态度却不卑不亢，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我来看个热闹，不行吗？”看样子，两人早已相识，关系匪浅。
“行！太行了！”赵一明哈哈大笑，随即指着身后的兄弟们给张野介绍，“我乐队的伙计，鼓手大飞，贝斯手猴子，吉他手阿哲。都是跟我滚了十几年泥潭的老兄弟。”又指了指张野，语气带着近乎炫耀的兴奋：“这位，张野！写出《海阔天空》和《以父之名》的那个牛人！”
几个摇滚汉子纷纷对张野点头示意，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认同，或许还有一丝同类相遇的惺惺相惜。刚才张野那番硬刚，显然极对他们的胃口。
张野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摇滚圈的人？这股带着粗粝生猛气息的力量的出现，让他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似乎不再是绝对的孤军奋战。
“刚才那俩跳梁小丑，是王建国那孙子派来的吧？”赵一明收敛笑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看向何苗苗。
何苗苗轻叹口气，接过了话头，语气难得严肃了几分：“是新启点那个王建国。杨子那种货色，不过是想削尖脑袋巴结王建国，主动跳出来当狗腿子罢了。至于蔡静怡……”她撇撇嘴，眼神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一直想攀王建国这根高枝，这次估计是得了什么虚无缥缈的承诺，才肯这么不要脸地下场碰瓷你。”
她看向张野，语速略快地解释道：“王建国背后是京城王家，势力不小。尤其在文化口这边，他们说话是有点分量的。跟我家……一直不太对付，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手段脏得很。”
“这次这个局，八成也是他攒的。”赵一明冷哼一声，声音里淬着冰碴般的厌恶，“这孙子，一肚子坏水，最擅长搞这些阴损埋汰的招数。”
“这狗屁慈善晚宴，说白了，就是他妈的鸿门宴！”
张野心中了然。新启点文化投资基金，王建国。那个曾打电话威胁他，妄图用八千万买断他未来十年所有作品版权的幕后黑手，终于清晰地浮出了水面。京城王家，文化势力……难怪连星辉娱乐那样的公司都感到忌惮，难怪能如此轻易地调动资源，持续打压一个正当红的四小花旦。这才是真正潜伏在平静水面下的巨鳄。
何苗苗看着张野，眼神忽然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渴望。“所以，”她猛地凑近了些，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几乎能映出张野的影子，带着一种近乎渴求的期待，“你……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好歌？能不能……卖我一首？”
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双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抓狂与委屈：“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娱乐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那些所谓的金牌制作人写的歌，千篇一律！不是无病呻吟的口水情歌，就是东拼西凑的抄袭融梗，要么就是那种什么‘这碗大’、‘面条长’的玩意儿，听得我耳朵和脑子一起被污染！我都快两年了！整整两年没收到一首能让我真正眼前一亮、心头一动的歌了！”
看着这位平日里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顶流偶像，此刻却像个为收不到心仪玩具而跺脚抱怨的小女孩，张野莫名觉得，这反差倒是有点意思。
“我的歌，很贵。”张野言简意赅。
“钱！从来不是问题！”何苗苗立刻挺直腰板，财大气粗，气势十足。
旁边的赵一明也急忙插话，眼神热切得像要喷出火来：“兄弟！别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加入我们‘黑火’乐队怎么样？咱们一起搞音乐！我赵一明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绝对自由！咱们一起，把这死气沉沉、狗屁不通的乐坛，他妈的给它炸个天翻地覆！”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对音乐最原始、最赤诚的热爱，也是对这个污浊现实最强烈、最不屈的愤怒。
一个娱乐圈顶流花旦的高价邀歌。一个摇滚圈资深老炮的入伙邀请。
两种截然不同的橄榄枝，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一条通往聚光灯下的顶流坦途，或许；一条则是扎根地下的不羁呐喊。张野的才华，如同一块投入死寂池塘的巨石，瞬间激起了不同阵营的涟漪与争夺。
“以后再说。”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张野眼神微闪，心中快速权衡，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看清眼前的棋局。也需要……看看今晚这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究竟会如何收场。
喧嚣的大厅之外，云顶天宫的顶层，一间灯光刻意调暗的总统套房内，空气却仿佛凝固。
空气中残留着未散尽的昂贵香氛，与一丝淡淡的雪茄烟味混合，却掩不住某种无形的压抑。
蔡静怡几乎是扑进了王建国的怀里，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裸色长裙已经起了褶皱。她紧紧依偎着沙发上那个身形微胖、穿着真丝睡袍的中年男人，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尾音，又软又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干爹——”她的手臂环住王建国的脖颈，身体微微扭动着撒娇。“那个何苗苗，她又欺负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就那么说我……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王建国深色的睡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演技，若是用在拍戏上，恐怕早就捧回几座奖杯了。
王建国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蔡静怡曲线玲珑的背脊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滑动。他听着蔡静怡的哭诉，眼神却飘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似乎并未将她口中的“欺负”放在心上。
“何苗苗？”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自然有人去收拾她，用不着你操心。”他的手掌顺着蔡静怡光滑的脊背下滑，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
蔡静怡的身体微微一颤，哭诉的声音也顿了顿。
“至于那个不识抬举的张野，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赵一明……”王建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蔡静怡梨花带雨的脸上，但那眼神里没有怜惜，只有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不悦。“今晚就一起收拾了。”
他忽然用力，狠狠在蔡静怡的身上拍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
蔡静怡痛得吸了一口凉气，身体瞬间僵硬，却不敢挣扎，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王建国。
“倒是你……”王建国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语气却骤然转冷。“今天这事儿办的，可真是让干爹我……很不开心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头发寒的压力。“这点小事都办砸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罚你？”
“我现在……可是很火大呢。”
另一边，晚宴大厅的灯光骤然暗下，唯有舞台区域被炽白的光束照亮。悠扬却略显俗套的背景音乐响起，一位穿着华丽晚礼服、妆容精致到毫无瑕疵的女主持人走上舞台，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宣布：“星光璀璨”年度慈善音乐晚宴，正式开始。
聚光灯打亮舞台中央，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说着千篇一律、热情洋溢却空洞乏味的开场白。
何苗苗对张野和赵一明摆了摆手，低声道：“我得去我那边坐了，你们自己小心点。”说完，便如同一只姿态优雅的白天鹅，步履轻盈地走向了前排一个明显是VIP的专属区域。
张野则跟着赵一明和他的乐队成员，在相对靠后、但视野尚可的一张圆桌旁落座。这张桌子像一块沉默的、棱角分明的礁石，突兀地立在周围精心修饰过的、流淌着香槟气泡与虚伪笑语的沙滩上。
“这破晚宴，年年搞，就是那些有钱人作秀、互相吹捧的场子。”赵一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仰头灌下大半，咂咂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规矩简单，现场的分嘉宾和表演者。表演者上去唱歌跳舞，演得越‘精彩’，台下的‘善心人士’就越愿意掏钱。场内开着直播，表演者赚够名气，善心人士所代表的公司及个人赚够好感，最后筹到的现场+直播间的捐款，号称捐给什么儿童慈善基金会，天知道最后能有几毛钱真正落到孩子手里。”
他指了指舞台：“我们乐队也有个节目，排在中间。本来想唱首新歌，”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群，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阴霾，“不过看今晚这架势…估计悬了，那孙子不会让我们舒坦。”他看向张野，“你呢？王建国既然费心请你来了，肯定给你‘安排’了节目吧？要是没准备，等会儿跟我一起上去，咱们合唱一首，效果肯定炸裂！”
张野看着赵一明坦荡磊落的眼神，反问：“你不怕被我连累？”
赵一明看向他，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像是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尘埃，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小子，你知道吗？当年，我也被王建国那孙子狠狠搞过。”
“那时候年轻气盛，也他妈想凭着一腔热血改变点什么，结果呢？”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是无法掩饰的苦涩与一丝残留的愤怒。“才华不够顶尖，也没你身上这股不要命的疯劲儿，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最后碰得头破血流，乐队差点散了，人都快被那孙子玩废了！”
“但你不一样。”赵一明的目光重新变得灼热，像是看到了某种久违的希望，又或是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倒影。“你有那个才华，有那个劲儿！”
“别像我当年那样，”他声音微沉，眼神里是期盼，是鼓励，也有一闪而过的，对前路艰险的忧虑，“关键时刻……怂了！”
张野看着赵一明眼中那份混杂着期盼、不甘与过来人复杂情绪的光芒，心中某个角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被某种粗粝却滚烫的东西轻轻燎过。
此时，主持人报出了第一个表演嘉宾的名字，正是星辉娱乐旗下的一位当红小生，以阳光帅气形象著称。他上台演唱了一首节奏轻快、歌词空洞的甜腻情歌，每一个笑容弧度、每一个舞蹈动作都精准得像是工业流水线上打磨出的模板。台下不少名媛贵妇频频点头，脸上挂着标准化的赞赏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件昂贵却毫无灵魂的工艺品。
紧接着，又有几位与新启点基金或星辉娱乐关系密切的艺人登台，表演的无一不是制作精良、符合主流审美，却同样缺乏真情实感的流水线作品。无一例外，都收获了“满堂彩”，捐款数字也在主持人的煽动下节节攀升。现场的直播镜头精准地扫过观众席，捕捉着那些精心管理的“感动”、“赞赏”的表情，努力营造出一片歌舞升平、爱心涌动的虚假繁荣景象。
终于，轮到“黑火”乐队了。
赵一明带着大飞、猴子、阿哲，沉默地走上舞台。没有华丽的服装，没有花哨的伴舞，只有四个饱经风霜的男人，和他们同样饱经风霜的乐器。
当猴子手中那沉重的鼓点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下第一声！当阿哲指尖的旧电吉他猛地爆发出粗粝、刺耳却充满力量的riff！
整个宴会厅那温吞、虚伪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撕裂、凝固！
这和之前那些软绵绵、甜腻腻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这是摇滚！是积压已久、充满力量、愤怒和不屈灵魂的呐喊！
赵一明的嗓音嘶哑而充满爆发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裹挟着怒火的重锤，狠狠砸在那些精致虚伪的面具上，震得人心头发颤，血液奔流。
现场的气氛瞬间被一种原始的、狂野的、不容拒绝的力量强行点燃。尽管大部分衣冠楚楚的宾客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适、抗拒甚至鄙夷，但也有少数人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光芒。坐在前排VIP区的何苗苗，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舞台，嘴角噙着一抹玩味又带着些许快意的笑意。张野也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跟着鼓点敲击着桌面。
就在歌曲即将抵达情绪的最高峰，就在赵一明积蓄已久的嘶吼即将撕裂这片虚伪夜空的前一秒——
【滋啦——！！！】
极其刺耳尖锐的音爆噪音，如同恶魔的尖啸，毫无预兆地从遍布全场的顶级音响系统中炸开！空气仿佛被这声音生生撕裂，化作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深处，连带着内脏都在嗡嗡震颤！
几乎所有人都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蜷缩起来，脸上布满了痛苦、惊骇与茫然。舞台上的音乐戛然而止。
“黑火”乐队的表演，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噪音，粗暴、蛮横、不留丝毫余地地，强行中断了。
赵一明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赤红如燃，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死死地、带着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钉在了远处那个亮着幽幽操作灯光的——
音控台！
王建国！这孙子，果然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