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格式化井的低语
当李青崖再度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犹如经历了世界末日般天翻地覆。他的思绪混沌一片，大脑好似被一团迷雾笼罩，完全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从轮回台那如恶魔利爪般的缓存清理程序中死里逃生的。
前一刻，他还在为守住那些即将被系统无情吞噬的记忆碎片而拼尽全力，每一片记忆都像是他生命中的珍贵火种，而他如同在狂风中守护火种的行者；可转瞬之间，一股无形却极为强大的抛物力如同一双邪恶的大手，猛地将他的身体撕扯开，毫无反抗之力地坠入了一道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裂缝之中。
这片空间仿若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死寂沉沉，没有一丝微风拂过带来的灵动，没有一缕光线穿透黑暗的沉闷，更没有时间流淌留下的任何痕迹，一切都被凝固在这永恒的寂静与黑暗里。
李青崖持续坠落了漫长的时间，久到他恍惚觉得这无尽的黑暗本身就是一种永不停歇、残酷至极的格式化操作，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意识与存在。
此刻，他的四肢仿佛与身体脱节，变得陌生而不听使唤，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异物。他的意识也开始出现严重的错频，就如同老旧的收音机，无法捕捉到清晰的信号，只能发出杂乱无章的噪音。
恍惚间，他甚至真切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身前漂浮摇曳，那绝非幻觉，而是数据投影发生偏移的危险征兆，预示着他正深陷于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之中。
“……正在进入清理底层空间，身份校验中。”
一阵模糊不清且低沉的机械声，宛如破旧硬盘反复读取损坏文件时发出的令人烦躁的吱嘎声，从他耳畔幽幽传来。每一声响动，都好似裹挟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格式化干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一切——从记忆到意识，从身份到存在，全部彻底抹除。
李青崖这时才惊觉，自己已然脱离了轮回台，却被无情地抛入了系统底层清理模块的一段废弃区域——格式化井。
这是一个比普通格式化程序更为古老、更为冷酷的遗留子系统，其存在的目的便是毫不留情地彻底擦除意识体中残存的异常人格，就如同一位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坚决地清除所有不符合系统既定规则的“杂质”。正常情况下，这种模块早已因太过危险而被停用，然而命运弄人，只因他意外激活了轮回台的逆向缓存功能，触发了一连串复杂的跨版本协议冲突，才不慎触碰到了这道隐匿在系统深层的恐怖幽影。
“糟了……这里是抹除人格残影的地方。”李青崖心中暗自叫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动作迟缓了0.3秒，仿佛身体与意识之间的连接出现了严重故障。
不仅如此，他的神识也开始出现分裂迹象，仿佛有两个“自己”在同时运作。一个是冷静理智、逻辑清晰的主观意识，正努力在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中探寻生机；另一个则仿佛被困在记忆碎片的迷宫里，不断机械地重复着早已被遗忘的对话、破碎的片段以及令人恐惧的死亡场景，如同陷入了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噩梦之中。
“检测到非规范人格缓存残留，启动清理流程。”
【警告！系统重置协议冲突】
检测到身份标识异常（TX - 1086）
数据来源：未知回溯缓存
建议：启动人格重构/数据掩码协议
【执行中：格式化井低阶清理】
预计擦除残留数据节点：1372个
倒计时：15秒
李青崖瞬间意识到，自己必须在这极为短暂的十五秒内做出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抉择。倘若不采取任何行动，等待他的将是被无情格式化，从此“李青崖”这个名字将在世间彻底消失，就像他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想要逃离？
可这里是系统的底层空间，宛如一座密不透风、没有任何出口的坚固牢笼，根本无路可逃。那么，唯一可能的生机，就只剩下——伪装。
李青崖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强行调动芯片中隐藏的底层API授权，试图调用一种古老的防火墙模块——记忆伪装协议。
这项技术在他前世身为程序员时所开发的安全系统中发挥过关键作用，主要用于在面临高危入侵时，巧妙地将核心数据“伪装”成干扰信息，从而成功骗过敌人的检测。此刻，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调试完整的防御协议，只能在脑海中以极快的速度召唤出一段应急思维构式：
“以识为笔，掩号为符，掩我真名，以假乱真。”
这一思维指令如同神秘的符咒，瞬间在他的识海之中浮现，旋即化作一道扭曲的数据流，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迅速将“TX - 1086”的身份标签篡改为“游客0号”。
“伪装启动——今我非我。”
刹那间，他只觉额心一阵发热，仿佛有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刺入识海。体内的芯片开始以极限频率疯狂运转，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嗡嗡声，如同即将爆发的小型发动机。
芯片全力重写人格数据的输出路径，宛如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在争分夺秒地修改一幅珍贵的画作。眨眼间，“TX - 1086”的身份标签便被瞬间哈希化为“游客0号”。随着这一操作的完成，人格数据节点开始冻结，原本疯狂闪烁的系统提示也顿时戛然而止。
【伪装身份确认中……】
【缓存标记：游客0号】
【人格擦除指令延时处理】
李青崖成功赢得了宝贵的5秒缓冲时间，暂时避开了被即刻格式化的悲惨命运。
就在此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沉睡许久的巨兽突然苏醒并愤怒地咆哮。
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在无尽的黑暗深处，一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金属石碑，正缓缓升起，宛如从地狱深渊中缓缓浮现的神秘墓碑。
仔细端详，那并非普通的石碑，而是一段破碎的数据核心，上面刻满了凌乱无序的字符，仿佛是某种残缺不全的系统日志，默默记录着那些被尘封的秘密。
李青崖小心翼翼地靠近，缓缓伸出手掌，轻轻触摸石碑表面。随着他的触摸，一段段信息逐渐显现：
——【日志编号：TX - 1085 - Beta】
——【对象状态：人格碎裂，记录无法恢复】
——【实验标签：模拟型NPC·失败】
——【设计人签名：已抹除】
——【推测关联：TX - 1086号实验体（未激活）】
看到这些信息的瞬间，李青崖的心跳陡然停止，呼吸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TX - 1085，那竟然是他编号前一位的实验体？而且，这个实验体既不是修士，也不是人类，而是……NPC人格模拟实验的失败产物。
“NPC？”李青崖不禁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难道说，修真界中那些神情呆滞、行为刻板重复的“低阶修士”，其实并非真正拥有自主意识的人类，而是由系统批量生成的高拟真智能人格体？而他——被编号为TX - 1086——本质上也不过是一次模拟测试的产物？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的脊柱底部缓缓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而可怕的骗局之中，一切都并非如他曾经所认为的那般真实。
“原来……连‘我是人类’这件事，都可能是个虚假的设定。”李青崖的声音微微颤抖，靠在井壁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发出砰砰的巨响，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的意识已被格式化系统严重污染，视野边缘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像素闪烁，量子错频现象正在悄然发生，他的存在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危机。
“不能停。”李青崖咬紧牙关，强行唤醒系统操作权限，尝试读取这块数据碑中的深层信息。很快，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残缺日志补全中……】
【是否解压缩深层人格备份？（Y/N）】
【提示：风险等级：高——可能激活前代人格残影】
李青崖犹豫了一瞬，脑海中思绪万千，各种念头如潮水般涌来。但最终，他还是坚定地伸出手指，点下了“Y”。
刹那间，一阵剧烈的震荡从地底深处汹涌传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颤抖。数据碑表面亮起密集的字符流，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紧接着，一段低沉而诡异的低语，缓缓从井底传来，那声音仿佛是某个被永远遗忘在黑暗中的人格意识，在幽暗中痛苦地呻吟：
“……我们曾是你……你也终将成为我们……”
那声音在他耳边不断盘旋回荡，反复交叠回响，仿佛系统在无情地回放被压缩的恐怖梦魇。李青崖的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地看到，在石碑之中，一个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露出与他如出一辙的神情。
那不是别人，正是TX - 1085的残影——一个被系统判定为“人格碎裂”的失败实验体。
“你是……我？”李青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与震惊，仿佛在询问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我们是你重写前的版本……TX - 1086，不过是一次新的尝试。”残影的声音低沉而沧桑，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岁月长河，带着厚重的历史感。
李青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大脑瞬间陷入短暂的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就在他即将情绪失控的那一刻，那抹残影轻声说道：“记住井里的低语，它们不是来诅咒你，而是来提醒你——程序无法杀死创造者，除非创造者忘了自己是谁。”
下一秒，光芒骤然闪灭，残影如同虚幻的泡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石碑也随之崩解，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李青崖猛然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衫。
【系统提示】
【格式化干预已失效】
【人格掩码维持中】
【系统将于300秒后回收残留清理模块】
李青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井壁，缓缓站起。残留的震荡还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犹如余震未消。但那段石碑上的信息，已如同深深烙印，刻进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他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的敌人并非系统那冰冷无情的程序，而是那些隐藏在系统深处，被一次次格式化后逐渐遗忘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