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伤痕与证据

香格里拉酒店3806房的照片在林妍的信息后十分钟传来。程默站在出租屋的窗前，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照片——张明正与一个金发外国男子握手，桌上放着一个银色手提箱。

照片角落的时间戳显示是两小时前拍的。程默放大图像，注意到外国男子左手小指上有个独特的蛇形戒指。他立刻将照片转发给陆远山，附言：“需要查这个外国人身份吗？“

回复来得很快：“不必。蛇戒是东欧军火商马克西姆的标志。别回复此消息，手机可能被监控。明早六点，老地方见。“

程默删除对话记录，心跳加速。军火商？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他重新审视照片，这次注意到张明脸上罕见的谄媚笑容——与在公司里趾高气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林妍：“我能见你吗？就在你家楼下。我有更多证据。“

程默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路灯旁，林妍裹着一件单薄的风衣，正不停跺脚取暖。她抬头望向窗户的方向，脸庞在街灯下显得异常苍白。

理智告诉程默不该见她，但那张照片确实提供了关键线索。犹豫再三，他还是下楼开了门。

林妍几乎是跌进门内的，浑身发抖。“他...他发现我偷拍...“她拉下高领毛衣，露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我趁他洗澡逃出来的...“

程默递给她一杯热水，刻意保持距离：“为什么要冒险？“

“因为我傻到以为他真会离婚！“林妍的眼泪夺眶而出，“直到昨晚我听到他打电话...说什么'芯片蓝图已经到手'、'尾款打到瑞士账户'...“她颤抖着从内衣口袋掏出一个小U盘，“这是我偷偷拷贝的他电脑资料。“

程默接过还带着体温的U盘，心情复杂。面前的林妍与记忆中那个光彩照人的校花判若两人——眼妆晕染成黑圈，精心打理的头发蓬乱如草，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当初他送的廉价银戒指。

“你可以报警。“程默说。

林妍疯狂摇头：“不行！他说过警局有他的人...而且...“她咬住嘴唇，“我父亲还在医院，医药费都是他出的。如果我报警，我爸会被赶出来...“

程默这才明白林妍委身张明的苦衷。她父亲肝硬化多年，需要长期治疗。大学时他就常陪林妍去医院看望。

“先住我这里吧。“程默叹了口气，拿出备用钥匙，“卧室给你，我睡沙发。明天我找人帮忙。“

林妍呆住了：“你...不恨我吗？“

“恨过。“程默诚实地说，“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连接U盘到离线电脑，里面是几十个加密文件夹，大多命名为“星辉-XX“。唯一能打开的是一个财务报表，显示过去三个月有近两千万资金通过层层空壳公司转移到海外账户。

“这是远山的钱？“程默皱眉。

林妍摇头：“张明说是'外快'，还炫耀说这只是开始...“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电脑里还有个加密通讯软件，经常深夜和代号'S'的人通话。“

程默将这些信息与之前的发现串联起来——张明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公司机密，通过“星辉项目“卖给境外买家，而那个军火商马克西姆很可能是中间人。

“你需要休息。“程默关上电脑，“明天我会处理。“

林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当她走向卧室时，程默注意到她走路有些跛——张明对她的虐待恐怕不止脖颈那处淤青。

夜深人静，程默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与林妍重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更没想到的是，面对曾经深爱又背叛自己的人，他竟能如此冷静。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陆远山的短信：“看窗外。“

程默警觉地走到窗边，小心掀起窗帘。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穿黑衣的男子站在车旁。其中一人抬头，对他做了个“安全“��手势。

“李的人，保护你们。放心睡。“又一条短信进来。

程默这才意识到，陆远山早已预料到林妍会来找他，甚至预判了可能的危险。这种算无遗策的能力，既令人安心又有些可怕。

清晨五点，程默轻手轻脚地起身，留了张字条给还在睡梦中的林妍，然后悄悄出门。黑色轿车依然停在原地，见他出来，一个黑衣人微微点头示意。

公园长椅上，陆远山正在摆棋盘，看到程默便直接问道：“U盘里有什么？“

程默汇报了发现，特别强调了两千万资金流向和“S“代号的联系人。

“比我想的还严重。“陆远山移动了一枚棋子，“张明不只是卖技术，还在掏空公司现金流。这个'S'很可能是...“

“斯通？“程默突然插话，“远山国际的CFO斯通·威尔逊？“

陆远山眉毛微挑：“你怎么想到他？“

“上周运维部处理过他的电脑故障，我看到桌面上有'Star'开头的文件夹，当时没在意。“程默回忆道，“而且他是少数有权限调动大额资金的高管。“

陆远山露出满意的神色：“观察力不错。但斯通只是棋子，背后还有人。“

“董事会里的？“

“暂时别问太多。“陆远山摆摆手，“今天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科锐电子的赔偿谈判，你全权负责。“

程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但那是几百万的...“

“锚定效应记得吗？“陆远山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开价三百万，底线一百二十万。资料都准备好了。“

程默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详尽的损失分析报告和法律意见书，连对方可能的反驳点都列出了应对策略。

“我...我不确定能行...“

“要么解决问题，要么滚蛋。“陆远山用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话回答，“九点开始，刘志强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就这样，三小时后，程默坐在了科锐电子的会议室里，手心冒汗地面对对方八人谈判团队。开场抛出三百万的锚定价格后，科锐的技术总监果然拍桌而起。

“荒谬！光客户退货就不止这个数！“

程默强迫自己放慢语速，按陆远山教的策略回应：“根据公开数据，贵公司近三个月智能家居产品线总销售额1200万，按30%退货率计算是360万。但我们的芯片组只用于中端系列，占比约40%，也就是144万。“

精确的数据让对方一时语塞。程默乘胜追击，展示系统崩溃不全是芯片问题的证据。谈判拉锯两小时，他最终以120万赔偿加10%采购折扣达成协议。

签字时，刘志强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陆老很看重你啊。他从不派无名小卒来谈这种事。“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程默才意识到后背已经湿透。他给陆远山发了简短汇报，很快收到回复：“还凑合。晚上复盘。“

这简短的肯定让程默心头一暖。他忽然明白，陆远山是在用实战训练他——就像老鹰把小鹰推出巢穴学飞。

下午回到运维部，程默发现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变了。连一向冷淡的赵主管都主动倒了杯咖啡给他。

“听说你今天代表公司去谈判了？“小李凑过来小声问，“张副总知道后大发雷霆，说你不务正业...“

程默心头一紧：“他还说什么了？“

“说要让你知道'谁才是领导'。“小李担忧地说，“小心点，他最近脾气特别差。“

程默点点头，暗自警惕。张明肯定是因为林妍失踪和商业泄密可能暴露而焦躁。这种困兽最危险。

下班前，程默接到陆远山秘书的电话：“程先生，陆董让您直接回家，不用等他。明天早上六点，公司楼顶直升机坪见。“

程默刚挂电话，张明就带着两个保安气势汹汹地闯进运维部。

“程默！我办公室的服务器又出问题了，马上过来处理！“张明声音很大，眼神却闪烁不定。

这是个陷阱。程默确信。但他不能公然违抗副总命令。

“好的张总，我收拾工具就去。“

张明冷哼一声离开后，程默迅速给陆远山发了条加密消息：“张明叫我去他办公室，可能有诈。“

回复立即到来：“拖十分钟，有人处理。“

程默慢吞吞地整理工具包，检查每样设备。八分钟后，公司火警铃声突然大作，自动喷淋系统启动，所有人被迫疏散。

混乱中，程默看到两个穿维修工制服的人直奔张明办公室方向。其中一人经过时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是早上停在楼下的黑衣人之一。

火警很快被证实是误报，但张明已经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公司。程默安全回到出租屋，发现林妍做好了简单的晚餐。

“你还会做饭了？“程默惊讶地看着桌上的西红柿炒蛋和红烧排骨。大学时林妍可是连煮泡面都会糊锅的。

“跟他在一起后学的。“林妍苦笑，“他说女人不会做饭就是废物。“她递过一张纸，“我今天回忆整理的，所有听张明提过的'S'相关内容。“

程默浏览着笔记，其中一条引起他注意：“'S说军方项目进展顺利'...军方？“他突然联想到昨天的天穹系统，“难道是...“

门铃突然响起，两人同时僵住。程默示意林妍躲进卧室，通过猫眼看到是快递员。

“程默先生？加急文件。“

签收后，程默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明早五点，地下车库B区23号位。别带手机。——陆“

林妍从卧室探出头：“危险吗？“

“不知道。“程默收好钥匙，“但必须去。“

当晚，程默等到林妍睡熟后，再次检查U盘内容。在反复尝试后，他破解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张明与“S“的聊天记录。越看程默越是心惊——他们不仅窃取商业机密，还计划在陆远山“出意外“后控制公司。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条两周前的消息：“老东西体检结果很糟，最多撑半年。按计划推进，确保小程不坏事。“

程默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们知道陆远山的病情，甚至可能在加速这个进程。而自己，不知何时已成了他们计划中的绊脚石。

窗外，黑衣保镖仍在值守。程默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卷入一场生死博弈。而明天的会面，或许将揭开更多惊人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