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惩治薛蟠

这两日林瑾深居梨香院，每日晨曦初露时分，轻纱似的薄雾漫过雕花木窗，将整座庭院笼在鲛绡般的朦胧里。

林瑾便立在青石墁地之上，青锋出鞘，剑影恍若银龙腾空，身姿恰似猛虎下山，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剑气裹着晨露，在熹微天光里凝成细碎珠玉，于空中闪烁流转。

待金乌高悬，日光洒满庭院，他才收了剑势，轻掸衣上残露，回房潜心读书。

只因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自入贾府安身，他便日夜苦读，一盏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这日，林瑾想着该去书肆添置些新书，便整了整月白直裰，唤上小厮林升，从梨香院侧门出了贾府。

主仆二人翻身上马，踏着青石板路，马蹄声“得得”，向着书肆而去。

行过几条街巷，林升驱马靠近，压低声音道：“少爷，似有人暗中跟随。”

这林升原是林家世代家生子，林家昔日军功赫赫，封侯拜将，虽如今弃武从文，但家中奴仆护卫却个个武艺不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与林瑾一出贾府，便察觉有异，又多行了几条街，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那形迹可疑之人，才敢告知林瑾。

林瑾心下一惊，暗自思忖：莫不是贾府派人盯着？可贾府为何要如此？若不是贾府，又是何人？这般想着，只觉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他心一横，暗道：管他是何方神圣，擒下细细拷问便知分晓！

近来他随武师傅勤学苦练，武艺已有长足长进，当下便与林升商议，要将这跟踪之人拿住问个明白。

主仆二人快马加鞭，拐进一条逼仄小巷。

那跟踪之人见林瑾主仆转瞬没了踪影，急得连忙驱着马车追赶。

奈何小巷狭窄，马车难以通行，只得弃车徒步。

正慌慌张张寻着，忽觉脑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昏厥在地。

林瑾与林升折返回来，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身着织金蟒纹缎袍，腰间羊脂玉佩叮当，可面色潮红，酒气熏天，昏迷不醒，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气派，倒像是街边醉汉般狼狈。

林升一把揪住旁边早已吓得两股战战的小厮，厉声道：“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那小厮面如土色，哆哆嗦嗦道：“这是我家公子，名唤薛蟠，乃是贾家二夫人王夫人的亲戚。”

林瑾一听“薛蟠”二字，眉头顿时蹙起，眼中满是嫌恶，仿佛瞧见了什么腌臜之物。林升又喝问：“为何跟踪我家少爷？”

那小厮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林升怒从心头起，一脚踢在小厮腿上，小厮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眼中满是恐惧与求饶之色。

经不住再三逼问，小厮才道出实情：“我家公子在贾府见了林少爷一面，便念念不忘，又得知是林少爷占了梨香院，心中怀恨，欲要给林少爷个下马威。”

林升追问到底有何图谋，小厮颤声道：“公子他……他素好男风，见林少爷生得俊俏，便起了歹心，想趁其不备，掳了去……”

林升闻言，偷眼瞧向林瑾，只见少爷脸色阴沉得可怕，仿若乌云压城，山雨欲来。

当下不再让小厮多言，一掌劈在其后颈，将他打晕，与薛蟠一并抬上马车。

林升请示如何处置，林瑾脑海中忽而闪过香菱的影子，不知她如今可在薛宝钗身边，那日在贾府匆匆一面，竟未留意。

沉吟片刻，他冷声说道：“既他有这般癖好，便送他去小官馆，让他好生消遣消遣。”

言罢，独自打马往书肆去了，留林升善后。

不多时便到了那处，只见“文渊阁”匾额高悬，雕花木窗半开，墨香混着线装书特有的陈纸气息扑面而来。

这书肆分作前后两进，前厅摆满新刊时文，后厢则藏着古籍珍本，往来皆是头戴儒巾的书生。

林瑾踏入店中，目光扫过摆满书案的典籍。

靠墙的木架上，《四书章句集注》《五经正义》等儒家经典整齐排列，是举子们案头必备之物；另一侧案上，新刻的一些话本小说，也引得不少人驻足翻阅，这些虽不入正统文人法眼，却深受百姓喜爱。

角落处还堆着些医书，如《本草纲目》，以及农书《齐民要术》，皆是实用之学。

此外，还有些佛经道藏，以及诗词文集，如唐宋八大家的作品，在文人圈子里颇受欢迎。

林瑾绕过喧闹的前厅，往内室走去。内室光线稍暗，一排排檀木书架上，古籍善本整齐码放。

他向掌柜报出几本书名，皆是近来想研习的经史子集。掌柜一边应着，一边从书架上小心取下，口中还念叨着：“林公子好眼光，这几部书都是精刻本，连纸张用的都是徽地的宣纸，墨色也鲜亮。”

林瑾接过书，仔细翻看，见字迹清晰，装帧精美，满意地点点头。

挑好书后，林瑾坐在书肆角落的茶案旁，一边品着店家奉上的香茗，一边随手翻看新得的典籍。

周遭不时传来书生们的交谈声，或议论时事，或探讨学问，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待日头偏西，他才付了书钱，抱着一摞书走出书肆，踏上回贾府的路。

过了两日，薛姨妈与薛宝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薛蟠连同小厮、马车皆不知所踪，王夫人也忧心忡忡，毕竟薛蟠是胞妹的独子。

王夫人发动贾府上下四处寻觅，又央贾政请衙门与五城兵马司帮忙，其兄王子腾身为京营节度使，听闻此事，也派人协助搜寻。

终在城南一家小官馆寻得薛蟠。

待将他抬回薛姨妈所住客院时，只见他衣衫破碎，污秽不堪，面容憔悴得不成人形，眼神空洞无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只能爬在床上。

往日那嚣张跋扈的劲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副残破身躯苟延残喘。

薛姨妈见状，如遭雷击，扑上前抱住薛蟠，放声大哭：“我的儿啊，是哪个天杀的这般狠心，将你害成这样！”

那哭声撕心裂肺，闻者无不落泪。

薛宝钗倒是镇定些，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淡淡瞥了一眼薛蟠，转头问送薛蟠回来的贾家小管事：“我哥哥是在何处寻得？”

小管事回道：“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一家小官馆找到的。”

又支支吾吾道：“那五城兵马司的人见到薛大爷时，薛大爷已……已伺候了十数客人，实在是……”

因着薛宝钗是未出阁的姑娘，小管事言语间多有避讳。

薛宝钗何等聪慧，一听便知那不是什么好去处，心中对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愈发失望，暗暗叹息一声，满是无奈与痛心。

她吩咐丫鬟取些银钱赏赐众人，恍惚间想起那日在二门处，林瑾护着黛玉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羡慕，眼神里满是向往与落寞，恰似那秋日里飘零的残叶，不知何处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