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3章 江东贼子勇猛超凡
呜呜呜,号角苍茫,恍若亘古之召。四野阒寂,天地凝肃,煞气弥合,浑若一体。
刘琦策骏骑,破黯夜而出。其后方黑影如潮,汹汹逐至,势若沸鼎翻浪,追云赶月而来。
汉军振臂呼号,望城头华光疾驰。须臾间,炽炬齐燃,红焰如龙,逶迤腾跃,焰浪翻涌,恍若星河坠地,裂夜幕而迸芒,照彻城垣内外。
汉帜烈烈,凌乎穹壤之间,猎猎而展,若惊鸿振翼,势破云霭,尽显王师之威。
卫毅凭堞而立,炬火高举,声震云霄:“恭迎刘琦公子!”
呼声若山海崩摧,裂云破穹;万千甲士,同振虎啸,声浪翻涌,直贯九霄,惊落星辰,岭南山河亦为之撼动。
自刘琦临镇岭南,夙兴夜寐,躬身劝耕,广辟阡陌。疏浚河渠以利灌溉,轻徭薄赋而安黎庶。数载经营,荒土尽成膏腴,流民皆有所依。
治下编户,始仅八千,未几便骤增至五六万众。其仁政德声,如春风化雨,遍拂岭南诸郡,贤名远播,黎民传颂,咸谓“岭南有幸得此贤守”。
刘琦甫现,英光晔晔,若烈日临空。万众瞩目,尽皆投视。虽有素未谋面者,亦能于稠人广众间,一眼辨其非凡。其帝胄之姿,贵气天成,煌煌然胜于北辰,卓然不群,令人望之,便知非常人。
魏延引军,旌旗蔽空,铁蹄震地,如黑云压城般席卷城头。既据城垣,便分遣锐卒,似狡隼掠空,迅猛向城内突进。
麾下将士皆千挑万选之骁锐,素习战阵,熟谙军机,每至一处,必先机抢占要隘,或扼守街巷咽喉,或据守高垒坚壁,进退如臂使指。
卫毅疾驰而上,甲胄铿锵作响,抱拳沉声道:“末将卫毅,参见刘琦公子!”
刘琦眼神睥睨之际,唇角微扬:“你的家眷,我已悉数救出。”
卫毅修书之时,已将家眷遭囚于广信城外之事,暗通刘琦。黄忠乔装商队首领,言辞恳切,礼数周全,渐得坞堡匪众信任。趁其不备,里应外合,出其不意,终使人质安然脱困,尽皆救出。
钱博臂间环抱着卫毅年方总角的幼子,面上笑意盈盈,朗声道:“哈哈哈,卫兄,且瞧这是谁家的小公子!”
卫毅幼子飞跑而至,紧紧抱住卫毅大腿,眸中带泪,抽噎着道:“儿还以为,此生再难与阿翁相见了。”
卫毅眼眶泛红,热泪潸然,旋即抱拳,言辞恳切,声若洪钟:“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卫毅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刘琦神色镇定,眸光如炬,沉声道:“你最熟悉城内的状况,速为前军引路。”
卫毅神情坚毅,身姿挺拔,抱拳朗声道:“遵命!”
汉军锐不可当,所过之处,如犁庭扫穴,势若破竹。城内乱军猝不及防,皆面面相觑,神色惶然,心下大骇,一时竟不知所措。
卫毅立于阵前,声如洪钟,振臂高呼:“某已归降刘琦公子,得蒙厚待!尔等何必负隅顽抗,不若随吾一同归降,免受刀兵之苦!”
刀光剑影渐歇,喊杀之声,如暮鼓渐远,悠悠然愈发微弱,唯余残风卷着血腥之气,在城内街巷间弥散。
钱博面色诚恳,语重心长,接着劝道:“刘琦公子贤德之名,远播四方,素有仁厚之风。必能护佑岭南黎民,施以惠政,保诸位安居乐业,尔等又何必再做无谓抵抗?”
在卫毅言辞恳切、情真意切的感召,以及钱博晓以利害、娓娓劝导之下,区景麾下众人,皆心生动摇,面面相觑间,似被抽去了反抗的气力,遂纷纷弃械,丢盔卸甲,不再做无谓抵抗。
魏延威风凛凛,声若雷霆:“荆州的弟兄们,莫再执迷!速速放下手中兵刃,莫要自误!”
吴巨挥师南下之际,所率皆为荆州劲旅。这些儿郎,久经战阵,弓马娴熟,无论是列阵而战,还是冲锋陷阵,俱是一等一的好手,堪称精锐中的精锐,每至战阵,皆能令敌人望而生畏。
忽有人怒目圆睁,振臂嘶喊:“卫毅弑杀明府,此等恶行,天理难容!我等皆受明府厚恩,焉能不报?定要取他项上人头,以慰明府在天之灵!”
魏延双眉紧蹙,面露难色,心头一阵烦闷,却仍强自镇定,高声发令,欲先稳下局势:
“刘琦公子身为帝胄,血统尊贵,德行昭昭。尔等若不效命于他,难道还想浪迹天涯,做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莫再执迷不悟,速速归降,方有生路!”
吴巨的旧部们,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恨,眸中似有怒火在烧。然而在权衡之下,终是缓缓垂下了手臂,极不情愿地将手中武器掷于地上,而后无奈地选择了归降。
魏延面色凝重,转头看向覃雷,沉声下令道:“速将两批降卒分开安置,切莫让他们聚在一处,以免再生事端。务必安排妥当,不可有失!”
覃雷神色肃穆,抱拳应声,声如沉钟:“遵命!”
汉军一路势如破竹,招纳降兵,军威大盛。魏延一马当先,敌军望风披靡。不多时便杀至府衙,他旋即指挥人马,如猛虎般将江东兵马团团围住,展开凌厉攻势。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闪烁,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步骘帐下武射吏,满打满算不过千人之数,且因先前布防,分散于城内各处。此刻仓促集结,仅聚得二百余人。这二百武射吏,虽人数寡少,却忠勇可嘉,于府衙之内严阵以待,凭险坚守,誓与府衙共存亡。
卫旌牙关紧咬,从齿间迸出话语:“果然是刘琦公子进了城!卫毅这狼心狗肺的叛徒,原来早有不轨之心,枉我还信他!”
步骘平日里机关算尽,将各方局势反复权衡谋划,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差了那么一步,满盘皆输。他暗自喟叹命运无常,江东败局已定。
孙尚香柳眉紧蹙,明眸坚毅而决然,扫视着周遭众人,沉声道:“眼下我军兵力寡弱,实难与刘琦抗衡。当务之急,唯有突围撤退,另寻时机,切不可在此做无谓抵抗!”
步骘神色平静,眸光沉稳,微微颔首,缓缓开口:“如今局势,恰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琦公子棋高一着,此局他已然胜出。我等若再负隅顽抗,不过白白损耗兵力,实无益处。”
孙尚香杏眼圆睁,质问道:“为何说没有意义?难道就这样轻易认输?”
步骘微微一叹,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缓缓道:
“此地乃岭南,即便侥幸逃出广信城,又怎能躲过刘琦公子的如影随形的追兵?我等出了城,便如无根之萍,毫无根基,前途茫茫,终究难逃一死。倒不如暂且放下成见,与刘琦公子坐下来谈上一谈,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谋个转圜的余地啊。”
卫旌目光坚定,微微颔首,一脸郑重地道:“子山足智多谋,思虑深远,我向来信得过他的判断。如今局势危急,实在不该让将士们再做无谓的牺牲,白白流血。”
步骘神情镇定,大步跨出,昂首挺胸,声音洪亮且沉稳:“吾乃江东步骘!今有要事相商,欲见刘琦公子一面,还望通传!”
魏延立于阵前,声若洪钟,威严的声音穿透嘈杂的战场,冷厉地喝道:“尔等休要被江东贼子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卫毅听令!即刻率部展开第一轮强攻,切莫有丝毫懈怠!我自会为你压阵,如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卫毅面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嘴唇动了动,嗫嚅着开口道:“将军,步骘既已喊话求见刘琦公子,说不定其中有转圜的余地,此时强攻,是否……太过仓促了些?”
魏延眼神如鹰盯着卫毅,一字一顿地道:“你既已弃暗投明,归入我军,便该严守军令!江东残部不过两三百人罢了,你竟还面露怯意?我把立功的大好机会留给你,是看重你,你休要不知好歹!若再迟疑,军法处置!”
平日里,魏延一见到立功受赏、获取军功的机会,向来饥肠辘辘。然此番行事,大异于常。汉军皆惊,以为魏延慷慨过人,不独揽战功,反委卫毅以重任,宠遇殊甚,皆叹其破格相待,迥异往昔。
卫毅面色紧绷,心下虽忐忑难安,却将牙一咬,振臂高呼:“众弟兄听令!随我杀将进去,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刹那间,战鼓如雷,喊杀之声震天而起。卫毅横戟立马,振臂一呼,率麾下将士如离弦之箭,朝着府衙疾冲而去。
江东守军见状,立时张弓搭箭,箭矢如蝗,破空而至。卫毅亲信不断中箭倒地,惨叫声、呼喝声交织一片,鲜血飞溅,染红了满地尘沙,惨烈之状,目不忍视。
卫毅眉头紧蹙,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趋步向前拱手道:“将军!府衙地势易守难攻,我军强攻伤亡颇重。不如趁风向之势,四面纵火!火势一起,他们困于其中,必不能久守,待其慌乱出逃,我军便可一举围歼!”
魏延浓眉倒竖,一把揪住卫毅的甲胄,厉声喝道:“竖子!若伤了江东使者,坏了公子大计,你有几颗头颅担待?传令下去,只准生擒,敢伤步骘,定斩不饶!听明白了吗?”
卫毅咬牙挥戟,箭雨之下,衣甲已染血斑。他嘶吼着踹开半掩的木门,却见江东士卒自墙头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
身边弟兄接连被砸中,哀嚎着瘫倒在血泊中,残肢断臂散落在焦土之上。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将后背抵在盾牌阵里,望着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结阵!再冲!”
步骘抬手一挥,沉声道:“卫毅乃敌军先锋,射杀此人,可挫汉军锐气!弩手听令——放箭!”
刹那间,数十张强弩齐发,箭矢破空,朝着卫毅疾射而去。
卫旌凝视着厮杀正酣的战场,眉峰紧锁,压低嗓音道:“子山,方才魏延喝止纵火,又执意要拿活口……这军令背后,怕是藏着刘琦的深意。莫不是他们留着咱们,另有所图?”
步骘目光如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卫毅新降,根基未稳,魏延岂会真心容他?此番强令强攻却不许伤我等,分明是借我江东箭矢,除他心腹大患!卫毅不过是他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卫旌面色凝重,双拳紧握,目光坚定如铁,沉声道:“绝不能遂了魏延的奸计!”
步骘微微眯起双眼,神色镇定从容,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局势已然至此,并非我等能全然掌控。若不有所表示,魏延定不会轻易坐下来和谈。再者,卫毅背叛江东,此等行径人神共愤。若不叫他付出应有代价,日后如何向主公及江东众将士交代?”
步骘一声令下,江东士卒得令,迅速张弓搭箭。转瞬间,无数羽箭如飞蝗一般朝着汉军射去,弓弦颤动,“嗖——嗖——”箭镞划破空气,尖锐的破空声大作,仿佛厉鬼呼啸,令人胆寒
卫毅紧紧贴靠在盾牌之后,面色煞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滚落,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一支支箭镝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至,狠狠扎入脚边的地面,发出“簌簌”的轻吟,泥土四溅。
他望着密密麻麻插在周围的箭矢,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
孙尚香英姿矫健,悄无声息地拈弓搭箭。她灵目如鹰,死死锁定躲于盾牌后的卫毅身上,屏气凝神,拉满弓弦。
利箭在弦,“嗖”的一声,划破浓稠的夜幕,如黑色的闪电般疾驰而去。在百步之外,利箭不偏不倚,精准命中卫毅,卫毅闷哼一声捂着脖颈,身子摇晃几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魏延见卫毅中箭倒地,心急如焚,暴喝一声:“休伤我将!”
他旋即挥舞手中大刀,一马当先,率领麾下士卒如猛虎般迅猛地朝着江东阵营冲去。汉军士气大振,呐喊声震天,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敌军。
魏延冲到卫毅身旁,一把将他扛起,转身往回奔去。待脱离险地,他看着狼狈的众人,眉头紧皱,高声下令:“江东贼子勇猛异常,我军不宜久战,暂且撤退!”
汉军闻声,迅速整顿队形,且战且退,渐渐形成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