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身体
仙界入口处，时空乱流中的左阳指尖距离星晷仅剩三寸，却被玄霄子的拂尘死死缠住手腕。这位三百年前的掌门浑身浴血，道袍破碎处露出深可见骨的剑伤——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与恶尸的力量同源。
“触碰沙漏，等同释放恶尸本体！“玄霄子声音嘶哑，“楚青河当年以命为代价才将其封印！“
身后传来凌霜的闷哼。左阳回头，只见她被恶尸一剑劈飞，右肩至锁骨裂开狰狞伤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师伯！“
分神的刹那，玄霄子突然变招，拂尘丝如钢针般刺向左阳双目！左阳本能地发动时轮之眼，时间流速骤减，却见拂尘尖端并非杀招——而是托着一枚晶莹的记忆碎片！
碎片没入眉心，三百年前的真相如洪流涌来——年轻的玄霄子跪在时轮仙帝面前，身后是崩塌的三十三重天。白衣染血的仙帝将手插入自己胸膛，挖出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以此身为祭，封印恶尸……“
心脏离体的瞬间，仙帝肉身化作飞灰，而那颗心脏则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一尊星光沙漏。玄霄子奉命将其藏入仙界禁地，却在归途遭遇楚青河截杀！
“师兄，把沙漏给我。“记忆中的楚青河双目赤红，“她能活过来……只要逆转时间……“
碎片画面戛然而止。左阳踉跄后退，发现玄霄子道袍前襟被血浸透——那根本不是剑伤，而是当年被楚青河贯穿胸膛的旧创！
“现在明白了？“玄霄子咳出黑血，“时之沙漏是仙帝心脏，也是恶尸本体的牢笼！“
双时对决
恶尸的狂笑从高空传来：“老东西，你以为说这些有用？“
他甩开重伤的凌霜，漆黑时轮剑直刺左阳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左阳手中的残缺时轮剑突然自主迎击，两剑相撞爆出刺目金光——
“铮！“
剑刃交击处，时间乱流撕开一道裂缝。左阳惊愕地看到裂缝另一端，浮现出太虚仙宫当代的场景：玄霄子正与阴煞死战，而藏经阁地下的密室中，静静躺着另一尊星光沙漏！
“两个沙漏？“左阳瞳孔骤缩。
“过去与未来的镜像。“三百年前的玄霄子苦笑，“你眼前这个是封印，现世那个才是……“
恶尸突然暴起，一剑贯穿老掌门咽喉：“废话太多！“
鲜血喷溅在左阳脸上，温热而腥甜。濒死的玄霄子却死死抓住恶尸手腕，朝左阳嘶吼：“沙漏能补寿元……但必须……用仙帝血脉……献祭……“
恶尸甩开玄霄子的尸体，舔舐剑上鲜血：“现在，该解决你了，小容器。“
左阳握紧时轮剑，忽然笑了：“你一直在误导我。“
剑锋突然调转，狠狠刺入自己腹部！恶尸表情凝固，因为这一剑竟同时贯穿了时空裂缝，刺中现世那尊沙漏！
“你……“
“仙帝血脉的献祭，不一定非要用别人的命。“左阳嘴角溢血，却笑得畅快，“我这具肉身，本就是他的造物！“
两界沙漏同时爆发强光。现世沙漏中的星光顺着剑身逆流而上，疯狂涌入左阳体内；而仙界沙漏则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无数裂痕！
恶尸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不！你竟敢——“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黑气如潮水般被吸回沙漏。左阳看到光流中有无数记忆碎片闪过，终于明白恶尸为何执着于自己那些碎片里，全是仙帝与一个孩童的温馨画面。孩童有着和左阳一样的眉眼，却在某天突然被抽魂炼灯……
“原来你恨的不是被封印……“左阳轻声道，“而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星光彻底包裹左阳的瞬间，他听到仙帝本尊的叹息：“孩子，现在你明白代价了吗？“
左阳的肉身开始结晶化，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沙漏相同的星纹。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闪过：左家灭门夜的血火、洗剑池中的煎熬、祖祠里恶尸的嘲弄……
最后定格在凌霜染血的身影上。
“还不够。“他咬牙捏碎玉佩，将时轮剑彻底插入心脏，顿时血流如泉水般涌出，“要救，就救到底！“
“轰——！“
仙界入口彻底崩塌，星光如瀑布倒卷。当光芒散去时，凌霜颤抖着爬起，看到左阳悬浮在虚空——
七岁孩童的身体已长大至少年模样，银白鬓角转为乌黑，眉心剑印化作完整的时轮刻痕。身上的伤痕和破碎的五脏六腑全然不见，而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前所未有的完整时轮剑！左阳体内充满了力量，仿佛被无尽的能量包裹着，此刻前所未有的强大。
沙漏消失了。
恶尸消失了。
只剩星光在剑锋流转，如同时光长河凝成的刃。
仙界废墟中，时空裂隙里左阳缓缓落地，脚下破碎的仙宫砖石在接触到他周身萦绕的星光时，竟如倒放般自行修复。他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具身体在沙漏之力的重塑下，已从七岁孩童变为少年模样，就连原本宽大的衣袍如今也刚好合身。
“师伯？“
他快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凌霜。女剑修肩头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浸透半边衣襟。左阳下意识伸手，指尖刚触及伤口，一缕星光便自发流转过去，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凌霜猛地睁开眼，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做了什么？“
左阳怔住。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星纹，正随着呼吸明灭。更诡异的是，凌霜伤口处新生的皮肤上，竟也浮现出同样的纹路！
“沙漏之力在改造接触者。“凌霜强撑着坐起，剑尖抵住左阳咽喉，“立刻切断联系！“
左阳急忙撤手，可那些星纹已经顺着凌霜的经脉向上蔓延，在锁骨处形成半个残缺的时轮印记。两人同时感到一阵眩晕，某种奇异的联系在彼此间建立——左阳甚至能感知到凌霜此刻剧烈的心跳。
远处传来空间崩塌的轰鸣。仙界入口正在急速坍缩，破碎的法则乱流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先离开。“凌霜收剑起身，却突然踉跄了一下——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沉寂多年的旧伤竟然痊愈了，“这是……“
“时间回溯。“左阳看着自己仍在发光的双手，“沙漏在自动修复周围受损的事物。“
他忽然想起玄霄子临死前的话。仙帝心脏所化的时之沙漏，本就是为逆转时间而存在的至高神器。如今这份力量融入他的血脉，带来的变化恐怕远不止躯体成长这么简单。
穿过扭曲的时空通道后，眼前的景象让二人骤然变色。
原本云雾缭绕的仙门圣地，此刻被诡异的灰白雾气笼罩。建筑群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般残缺不全，最可怕的是那些静止的门人弟子——他们保持着奔逃的姿势凝固在原地，有些人的身体甚至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从时空中擦除。
“时空乱流倒灌。“凌霜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是恶尸临死前引发的连锁反应。“
左阳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名弟子，试探性触碰对方肩膀。星光再次自发涌动，那名弟子突然剧烈咳嗽着恢复行动，却对刚才的异状毫无记忆：“凌长老？您不是去仙界了吗？“
越来越多的弟子在左阳经过时恢复正常。但随着修复范围扩大，他掌心的星纹颜色开始变深，逐渐由银白转为暗金。
“停下！“凌霜突然拽住他，“看你的手臂。“
左阳卷起袖口，瞳孔骤缩——皮肤下的血管不知何时已变成淡金色，随着修复行为不断加深。更可怕的是，当他凝神内视时，发现丹田内的灵力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结晶化！
“沙漏在改造你的身体。“凌霜声音发紧，“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活体时之沙漏。“
藏经阁方向突然传来巨响。二人赶去时，只见当代玄霄子正以毕生修为维持着一道结界，而结界中央，那尊本该被左阳刺穿的沙漏竟然完好无损，正在疯狂吸收四周的时间流！
“果然如此。“凌霜剑指沙漏，“仙界与现世的两尊沙漏互为镜像，你只破坏了其中之一。“
左阳刚要上前，玄霄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别过来！它正在通过时间纽带抽取你的力量！“
仿佛印证这句话，左阳体内的星光突然不受控制地流向沙漏。更可怕的是，那些被他治愈的人们身上也浮现出星纹，同样开始被抽取能量！
“斩断纽带！“凌霜的剑光劈向沙漏，却被时间乱流弹开。
左阳按住剧痛的胸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它要的不是力量。“
他猛地抬头，看向沙漏上方逐渐成型的虚影——那轮廓，分明是正在重组的恶尸！
“它在利用时间纽带复活！“
凌霜拽着左阳冲入剑阁最底层的禁室。这里存放着楚青河叛逃前留下的所有研究手稿，墙上密密麻麻全是关于时间法则的推演公式。
“楚师弟当年就预见过这种情况。“凌霜从暗格取出一枚玉简，“时空镜像的破解之法。“
玉简中的影像浮现：年轻的楚青河站在两盏青铜灯之间，灯芯火焰以完全相反的频率跳动。
“同步共振……“左阳瞬间领悟，“只要让两尊沙漏同时达到完全一致的状态，就能引发时空坍缩，彻底抹去恶尸存在的基础！“
凌霜却脸色难看：“但需要有人在两个时空同时操作。现世有我们，可三百年前的仙界……“
话音戛然而止。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濒死的玄霄子。
“来得及吗？他当时已经……“
左阳突然按住太阳穴。某种超越时空的感应让他看到一幅画面：三百年前的仙界废墟里，垂死的玄霄子正用最后力气在沙漏上刻画符纹——正是楚青河留下的破解之法！
“他做到了。“左阳呼吸急促，“但还差最后一步——需要现世的沙漏产生完全共鸣！“
整座剑阁突然剧烈摇晃。透过窗棂，他们看到沙漏上方的恶尸虚影已凝聚出半实质化的身躯，正在贪婪地吞噬那些被星纹标记的生命。
“我去引发共鸣。“左阳转身就走，“师伯疏散弟子。“
凌霜却一剑横在他面前：“你以为我看不出？所谓共鸣，是要你彻底释放沙漏之力——届时第一个被时间乱流撕碎的就是你自己！“
左阳看着师姐锁骨上与自己同源的星纹，突然伸手轻触。两人之间的奇异联系再度激活，大量信息通过星纹直接传递——他把自己看到的破解之法完整共享给了凌霜。
“有备用方案。“左阳指向玉简末尾楚青河留下的一行小字，“若施术者拥有时空双生印记，可分担反噬。“
他拉起凌霜的手，两枚残缺的时轮印记在相触的瞬间组成完整图案。
“现在，我们都有选择了。“
广场中央的沙漏已膨胀至三丈高，恶尸的上半身完全凝实。当他看到联袂而来的二人时，突然发出刺耳尖笑：
“真是感人！但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对抗什么！“
黑雾组成的巨手拍下，凌霜挥剑相迎。而左阳则径直走向沙漏，每走一步，身上的星纹就明亮一分。当他终于将手掌贴上沙漏表面时，整个太虚仙宫的时间都为之凝固——
除了凌霜。
她惊愕地看着周围静止的时空，以及自己仍在活动的双手。锁骨上的星纹灼热发烫，与左阳的印记产生强烈共鸣。
“开始吧，师伯。“左阳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一起结束这场轮回。“
凌霜的剑锋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当她将剑气刺入沙漏的刹那，三百年前仙界中的玄霄子也同时完成了最后的符纹。两界沙漏在超越时空的共振中，同时迸发出撕裂维度的强光——
恶尸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照出不同的时间线：有仙帝挖心的瞬间，有楚青河偷灯的夜晚，也有左家灭门的血火……
“不！这不可——“
最后的惨叫被时空坍缩的轰鸣淹没。当光芒散去时，沙漏与恶尸都已消失无踪。
左阳跪倒在地，身上的星纹尽数暗淡。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乌发转白，皮肤爬上皱纹，仿佛一瞬间走完数十年光阴。
凌霜冲上前扶住他，却发现自己锁骨上的星纹也在发烫。某种庞大的时间乱流正通过这道连接涌入她体内，强行分担着左阳承受的反噬。
“你……“左阳试图推开她，“会一起死的！“
凌霜却扣紧他的手腕，灵力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闭嘴，小师弟。“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