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音符”

蓝光。无处不在的蓝光。

沈昭在圆形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手指抚过吸音墙壁的每一寸，寻找可能的出口或机关。李明浩给她的“测试“再清楚不过——找出十七个受害者的共同音符，否则整个城市将在不到两小时内陷入疯狂。

墙上的屏幕继续播放着沈欣被囚禁的画面，声音穿透耳塞，直接钻入颅骨。沈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录像中的细节。沈欣被绑在椅子上的姿势...她嘴唇蠕动的样子...背景中隐约可辨的仪器...

突然，她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沈欣的右手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微敲击，像是在打某种节拍。沈昭凑近屏幕，尝试跟随那个节奏。

“摩尔斯电码？“她喃喃自语，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节奏不对，更像是...

琴键编号。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迷雾。沈昭立刻回忆起钢琴的88个键各自对应的音符编号。她模仿沈欣的敲击节奏，尝试对应中央C附近的键位：A4(49)， B4(50)， C5(51)...

数字组合形成：49-50-51-52。

“这是什么意思...“沈昭皱眉思索。单纯的音符序列没有意义，除非...

她突然想起音乐学院的琴房编号系统。49-50-51-52对应的正是旧校舍四楼的那几间琴房，包括沈欣被囚禁的205室。

“太明显了。“沈昭摇头。李明浩不会设置如此简单的谜题。除非...数字另有含义。

她再次观察沈欣的敲击，这次注意到微妙的力度变化——强、弱、弱、强。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重音位置。重新解读：4-9-5-0-5-1-5-2...

密码锁的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沈昭冲到金属门前，输入4-9-5-2。

门锁纹丝不动。

“错了？“她咬住下唇。也许顺序不对？尝试5-2-4-9...

咔哒。

门锁开了，但迎接她的不是自由，而是另一段走廊，两侧排列着更多的圆形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贴着标签：苏雯、赵媛、李明美...十七个受害者的名字一一对应。

“找出共同的音符...“沈昭明白了李明浩的残酷游戏。她需要检查每个房间，寻找那个连接所有受害者的关键线索。

第一个房间属于苏雯——第一位受害者。里面是一个模拟琴房的场景，中央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苏雯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医生说我耳朵的结构很特别...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高频...他说这是天赋...“

背景中，一个男声模糊地指导她进行某种听力测试。当测试音达到某个特定频率时，苏雯突然尖叫起来，录音戛然而止。

沈昭记下那个频率：17，500 Hz。

第二个房间是赵媛的。同样的设置，但这次是赵媛描述自己如何被音乐治疗吸引，然后...同样的高频音，同样的痛苦反应。

第三个、第四个...沈昭检查到第八个房间时，已经确认了模式——所有受害者都能听到17，500 Hz左右的极高频率，而李明浩利用这一点，将特定指令编码在这个频段，直接植入她们的大脑。

“这就是共同点...“沈昭喃喃道。但如何利用这一点阻止即将发生的灾难？

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标签上写着“沈欣“。沈昭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不同。墙上没有屏幕，只有一面巨大的单向镜，反射出她苍白的脸。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旁边是沈欣的病历本。

沈昭翻开病历，惊讶地发现这不是沈欣作为受害者的记录，而是...作为患者的。日期显示是在她失踪前三个月，诊断医师赫然是李明浩，备注栏写着：“自愿参与声纹共振实验，保护性动机明显。“

“自愿？“沈昭的手指发抖。妹妹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她按下录音机播放键。先是几秒杂音，然后是沈欣年轻但异常坚定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对我姐姐做什么实验。如果你答应停止针对她，我愿意成为你的测试对象...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一对基因相似的受试者。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背景中，李明浩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勇敢的小鸟。但你明白代价吗？一旦开始，你的声纹将永远与痛苦绑定。“

“只要姐姐安全。“沈欣的声音轻却坚定。

录音结束。沈昭呆立在原地，胸口如压千斤巨石。妹妹知道...她一直知道这个威胁，甚至自愿成为实验品来保护她。

单向镜突然变成透明，露出后面的控制室。李明浩坐在轮椅上，通过扬声器说道：

“现在你明白了，沈法医。你妹妹的牺牲精神令人感动，可惜...徒劳无功。因为你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完成了她试图阻止的一切。“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城市地图再次出现，倒计时显示：01:17:42...01:17:41...

“好消息是，你找到了共同音符。“李明浩微笑，“坏消息是...你需要用它来拯救城市。而唯一的方法，是与祁墨同时发出那个频率...可惜他被关在另一个迷宫里。“

屏幕切换，显示祁墨在一个模拟童年琴房的房间里，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周围回荡着孔教授严厉的训斥声和皮带抽打的声响。

“你们有十七分钟。“李明浩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愉悦，“十七个受害者，十七分钟...多么对称。好好享受吧。“

屏幕熄灭，房间再次陷入蓝光。沈昭握紧拳头——她必须找到方法联系祁墨，或者...相信他能自己领悟真相。

琴键编号...共同频率...同时发声...这些碎片如何拼在一起？

突然，她注意到单向镜边缘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接口——标准的音频输入口。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与此同时，祁墨的琴房噩梦。

皮带抽打的记忆如此鲜活，几乎能闻到血腥味。祁墨蜷缩在钢琴下，像当年那个七岁男孩一样颤抖。但某个理性的部分仍在运转——这不是真实的，是李明浩精心设计的声纹陷阱，利用他最深的创伤削弱他的意志。

“专注...“他对自己说，强迫呼吸平稳，“父亲从未用过皮带...这是伪造的记忆。“

这个认知如同一线光明。祁墨挣扎着站起，环顾这个模拟琴房。细节如此精确——墙上的裂缝，窗外的梧桐树影，甚至钢琴上一个特定的划痕...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复制得如此完美。

“李明浩来过这个房子。“祁墨突然明白。作为父亲最得意的学生，李明浩肯定曾多次造访。

钢琴凳下露出一角纸张。祁墨拽出来，发现是一张泛黄的琴谱，背面写着潦草笔记：“声纹共振治疗日记-患者：李敏（母亲）“

母亲？祁墨的记忆中，母亲死于车祸，从未听说她接受过任何治疗。他快速浏览笔记内容，心脏越跳越快——

“...第七次治疗，敏的听神经瘤对17，500Hz频率反应良好...但明浩擅自调整参数，导致脑干出血...必须终止实验...“

笔记署名是父亲孔教授，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一天。

一切突然明朗。李明浩害死了母亲，父亲掩盖了真相，可能是为了保护研究...或者保护年幼的祁墨不受更大创伤。而这段罪恶，成为李明浩手中操控父亲的把柄。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祁墨对着空房间说，“不仅扭曲父亲的研究，还要折磨他的儿子。“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琴房的门突然打开，露出后面的控制面板。屏幕上闪烁着一条消息：

“聪明的孩子。但时间不多了。要阻止我的交响乐团，需要两个声音同时发出17，500Hz的反相频率。你猜...另一个声音在哪里？“

屏幕切换，显示沈昭在蓝色房间里，正将什么东西接入单向镜的接口。

祁墨立刻明白了。他转向钢琴，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要产生17，500Hz的频率，需要同时按下多个高音键形成共振...

但如何确保与沈昭同步？他们没有沟通方式，没有时间信号...

就在这时，钢琴上方的节拍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开始以60BPM的稳定节奏摆动。更奇怪的是，节拍器的声音与动作不同步——有0.5秒的延迟。

“信号！“祁墨恍然大悟。延迟是设计好的，如果他按照听到的节奏弹奏，实际动作会与声源完美同步。而沈昭那边...她一定也发现了类似的线索。

没有犹豫，祁墨将手指放在最高音区的几个键上，等待下一个节拍。

蓝色房间里，沈昭将音频线插入接口，另一端连接在苏雯房间找到的录音机上。她设置循环播放17，500Hz的测试音，但加入了0.5秒的延迟——这是她在沈欣录音背景中注意到的回声间隔。

“同步信号...“她喃喃自语，按下播放键。

两个隔离的空间里，两双手同时动作——祁墨按下琴键，沈昭启动录音机。17，500Hz的正相与反相声波通过建筑的结构共振，在李明浩精心设计的声学迷宫中相互抵消。

整个建筑开始震动，灯光忽明忽暗。控制室里，警报声刺耳响起。李明浩的轮椅疯狂旋转，试图阻止系统崩溃，但为时已晚。

“不可能！“他尖叫着拍打控制台，“没有预先沟通，他们怎么可能...“

监控屏幕上，祁墨和沈昭所在的房间门同时弹开。两人冲出走廊，在中央控制室前汇合。祁墨的嘴角有血迹——高频声波对听觉神经的损伤；沈昭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如钢。

“结束了，李明浩。“祁墨举起枪，“你的交响乐团永远不会演奏。“

李明浩却笑了，手指悬在一个红色按钮上：“真的吗？看看这个...“

他切换屏幕，显示医院病房的监控——林小萌的病床前，一个戴笑脸面具的人正将注射器刺入她的输液管。

“最后的触发点。“李明浩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即使你们阻止了大范围信号，林小萌的个人指令仍会执行...除非...“

“除非什么？“沈昭厉声问。

“除非你妹妹帮忙。“李明浩的眼神变得诡异，“她是我唯一失败的实验品...因为她的声纹与你的共振，创造出了我无法控制的干涉模式。“

沈昭突然明白了：“你想用我威胁沈欣...“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控制台的主屏幕突然黑屏，然后跳出一行字：“系统被外部接管。“

李明浩脸色大变：“不可能！除非...“

医院病房的监控画面切换，显示林小萌的输液管被远程切断，面具人惊慌失措地后退。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病床边，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是沈欣，穿着病号服，但眼神清明坚定。

“欣儿？“沈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屏幕上的沈欣抬起头，仿佛能透过摄像头看到姐姐，嘴唇轻轻动了动。熟悉沈欣的人都能读懂那个口型：“我没事。“

李明浩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扑向控制台。祁墨的子弹比他更快，精准击中轮椅的控制面板。电光火石间，李明浩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整栋建筑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崩裂。祁墨拉住沈昭向外冲去，身后传来李明浩疯狂的笑声和钢筋混凝土坍塌的轰鸣。

他们刚冲出前门，社区中心就在一声巨响中塌陷，扬起漫天尘土。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

沈昭跪在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祁墨躺在她身边，右耳有鲜血渗出——高频声波造成的损伤。

“你的耳朵...“她担忧地说。

“小事。“祁墨勉强笑笑，“比起李明浩的计划...“

沈昭望向远处医院的轮廓，心中充满疑问：“沈欣怎么会...她怎么知道要救林小萌？“

“也许她记得。“祁墨轻声说，“记得被囚禁时的一切。“

这个可能性既令人恐惧又带来某种奇怪的安慰。沈昭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医院的号码。当确认林小萌已经脱离危险，沈欣也安然无恙时，她终于崩溃般哭了出来。

祁墨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两人在夕阳下的草地上紧紧相拥。身后是象征过去的废墟，面前是未知的未来，但此刻，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有机会继续战斗。

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在暮色中闪烁。沈昭看着医护人员将祁墨抬上担架，突然注意到他嘴唇微动。她俯身靠近，听到他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回家后...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关于我父亲...和你妹妹。“

沈昭点点头，握紧他的手。谜团尚未完全解开，但今天，他们赢得了宝贵的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