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油画

墨尘立刻睁开眼，开启了【灵视】，在睁眼的零点几秒时间里取出枪来。

白银的枪口指向玄关处，跟可能会出现的敌人僵持了十秒钟，却无事发生。

“马格努斯。”

也无人回应他。

墨尘回头，将枪口对向厨房，余光发现圣骑士依然坐在地上睡觉。

象征生命力的荧绿光点在盔甲内部游走——马格努斯还活着，只是单纯地睡成了一头无声无息的猪。

尽可能避免枪口晃动，墨尘从沙发上稳稳起身。

先去试着把就近的提灯再点亮，划一根火柴，居然不能点燃柴头。

再换一根，用力往墙面擦去，火柴头上的磷层都给抹去了三分之一，却依然没法点燃。

排除操作问题。

同一盒的火柴在十分钟前还能正常使用，所以也排除质量问题。

再联想到整间屋子的油灯一起熄灭，唯一可能的原因是……

缺氧！

墨尘看一眼客厅半透明丝质窗帘后那扇紧闭着的窗，

当即就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

冲过去把窗一把拉开，探出头大口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

咳嗽着，他看着别墅外边不知何时弥漫起的一股大雾，

心里想到来时还是大风的晴朗天气。

眼前便刮来一阵呼啸的风，吹散了表层的雾气，更深的则像是牢牢扎根在了地面，纹丝不动，形成了一副如梦似幻的场面。

肺部疼痛因为氧气的重新进入而得到了舒缓。

“马格努斯，醒一醒！”

墨尘立即跑去唤醒马格努斯。

这货一声不吭的，很可能是因为缺氧而已经昏了过去。

墨尘自身没有产生类似中毒的状况，别墅内的这种状况应该是二氧化碳含量过高所致。二氧化碳密度比空气大，因此会先在下部沉积，特雷西娅和希尔所在的二楼情况还没这么糟糕。

氧气已经涌进来了，时间来得及——先救马格努斯。

他那一顶只留一条缝的头盔，防御堪称完美，气体流通性却极差，不出意外已经充满了二氧化碳，就快要害死自己的主人。

墨尘双手握在骑士的圆扁头盔下方两侧，用力往上拉，略有松动，但有什么东西——大概是他的下巴，牢牢卡死了进一步拔出的可能。

死境临头，墨尘也不管会不会造成什么脱臼的问题了，一边大力拉，一边把马格努斯往氧气更充足的窗边位置拖。

矮墩墩的圣骑士果然相当沉重，墨尘开始相信这一身肥胖臃肿的盔甲其实完全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了，盔甲下恐怕真有一个分了层的大胃袋。

“马格努斯，你可真是一头猪啊！”

墨尘喘起气来，终于把他拖到了窗边，也终于就要把头盔给摘了下来——就差最后一口气。

两只脚踩在肩甲上，青筋涨上额头，最终听见“啵”的一声，拔出的头盔被力甩飞到了窗外。

一只猪的头，真真实实，长在胸甲的护颈之上。

“哼哧——”

粉皮的猪吐出舌头来，差点舔到墨尘的脸。

它摇头晃脑，随后注视窗外，居然颤动起来，抖落下了身上的盔甲，露出猪的全身。

“哼哧，哼哧——”

猪把两条前腿扒在窗口，后腿在地板上一蹬便跳出了房，追着那飞出去的头盔，很快在迷雾中没了影。

墨尘站在原地，盯着外边那片笼罩世界的迷雾。

惊讶已不能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这是一场梦？

思维却很清晰，墨尘尚还能记着躺在沙发上闭眼前后的一切细节。

拧了把胳膊。

痛，更加证明了所见的一切并不是他的臆想。

但尚在运作的理智告诉他，这些也不可能是真的。

别墅中没道理会突然出现让人窒息的气体、窗外没道理会出现一阵吹散雾气的大风、马格努斯也完全没道理会变成一头真正的猪。

“这些事情发生的唯一共通点是……我的想法。”

墨尘把枪收回披风下的枪套。

这样算是识破了幻境吗？

周边完全没有一丝变化。

沉默。

墨尘深呼吸一口气，决定避免任何没意义的瞎想，先上二楼看看。

抢在思维散溢之前，速度要快，跑起来。

房屋的结构没有变化，楼梯间依然是封闭的门与向上楼梯的构造，跑上楼，不触碰多余的东西，直接打开离楼梯最近的希尔房间门。

眼前的与之前检查时看见的毫无差别，黑暗的房间内没有人的踪迹，希尔不在床上。

是因为他不能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但——

停住思维。

墨尘转身去开之后特雷西娅房间的门。

依然空无一物。

后背发着冷，汗水却从额头淌下来。

“特雷西娅，希尔，马格努斯！”

墨尘大喊。

“老师。”

“那个……”

“你应该在询问别人前先报出你自己的名字来，猎魔人。”

同伴们的回答声接连从天花板上传来，忽远忽近，所讲的全是过去就听见过的，

像是石子丢入水中，掀起涟漪后很快沉了下去。

墨尘的一颗心也随着这些熟悉而诡异的声，共同沉了下去。

他注意到这些声音是从那扇活板门里传出来。

不知何时，原本破损的梯子得到了修复，再一次让二楼与上面的未知空间连通了起来。

是陷阱——不是陷阱。

停止思考。

墨尘爬上梯子去，掀开活板门，进入灰尘与蛛网密布的阁楼。

这里没有人，

只有透进月光的一扇半开的窗，

与满地不胜数的画架，还有其上的一副副巨大油画。

最先映入墨尘眼帘的一副，画的颜料有些掉了色，还被灰尘遮去部分内容，能看见的是太阳下的一个画着画的人，一旁有一头猪与一只猫，以及一棵低矮的树。

墨尘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东西，这些并不是记忆里的内容。

画面的内容像被泼了一盆水，扭曲起来。

一种不祥感逼入脑海，他立刻缩回头，把活板门再盖了上，下了梯。

墨尘重回二楼地面，不停喘着粗气。

各种诡异的想法与情绪从黑暗中奔涌进他的大脑。

疯了。

却在这时，忽听见楼下传来两声敲门的响，清脆，空而悠。

墨尘顿住自身全部动作，下意识取出了白银，随后听见了刺耳的摩擦声。

让他混乱的脑海内只浮现出唯一的想法——

通往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

墨尘因此抓住了思维的主心骨。

一手持枪对准楼梯口，另一只手摸索着，先是确认了自己上衣袋中那半根死神草卷烟的存在，再从火柴盒里取一根火柴擦墙，却发现依然没法点燃。

死神草——他最大的底牌，没法使用。

面对未知的情况，墨尘尽量保持呼吸的均匀，强行按捺下躁动与不安的内心，静静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掌握了【快枪手（高级）】的他现在可以在1.5秒钟的时间内，用单动式射击的方式打光白银内装着的全部七颗净化弹。

放空大脑。

无事发生。

压抑，

到了极限。

……

“去你妈的！”

墨尘拿着枪冲出墙后，翻过护栏跳下楼梯，一脚踹开半掩的地下室门，没有丝毫犹豫就狂奔进眼前一座螺旋向下的石梯。

他向前下方拐角举着枪，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在黑暗里不停跑，直至到了底，遇见一扇厚重的木门。

他用肩膀撞开它，随后被照来的强烈光线刺激得闭上了眼。

眯着眼，

墨尘看见了一个油画般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