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痛苦
清河王府先主苏梦南的死因在世人口中各有说法。有人说她是因丧夫悲痛而死,也有人说她是被宸国皇室秘密处死的,而世人更倾向于后者。
人所共知的是,镇国将军顾骁成曾在仁懿皇帝死后召见过苏梦南,而那以后,苏梦南一病不起,七日后清河王府里便传出“苏舍人薨逝”的消息。
很多人猜测,苏梦南因知晓太多宸国皇室密辛而被灭口,所谓“病逝”只是一个幌子。
“她”又回想起那天目睹“君臣共浴”后的事。
孟江烟在安抚好苏梦南后,看了眼床上人熟睡的面容后方才离开。而苏梦南在听见关门声响后缓缓睁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濡湿了耳边碎发,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只觉得这样躺在床上,仿佛还能闻到合欢香燃尽后残留的余香,愈发觉得屈辱,亦觉得伤心。
回想起二人先前的时光,她只觉得恶心。她甚至想,孟江烟或许根本不在意什么恩情,也从未真正将她当做朋友,答应这个交易或许只是孟江烟羞辱自己的一种方式。
她慢慢坐起身,只穿着一身白色亵衣的身影在这靡丽的布置中格格不入,不过她也不想融入这里,只想接回付从安后赶紧离开。
她努力地去回想与付从安在一起的时光,仿佛这样就能忘掉那些不愉快,可越想,愉快与不愉快就越是交织在一起,到最后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她”只能待在妆台上,看她的无助,而自己也无能为力。
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听着好像有男人的声音。
“将军,苏舍人还在休息,陛下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宫女恭敬地解释着,而顾骁成面上的表情一点没变,似乎并不在意这宫女的说辞。
“若是怕担责,你现在就可以去请陛下。”顾骁成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身后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推开两边的宫女,旁若无人。
进门后,“她”默默注视着顾骁成的动作,完全不清楚他的目的,甚至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男人在殿内悠闲地踱步,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与残留的熏香气味都昭示着这里曾有过一场多么激烈的欢愉。
他不屑地笑了,随后走向床边,看着抱膝而坐的苏梦南,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怜悯。
不过还好,怜悯是假的。
“后悔吗?当初竟然救了这样一个不顾恩情,反过来羞辱你的人!”
苏梦南实实在在的听见了,可她不想回答,没有意义的回答不如不说。可男人接下来的话却磨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你还不知道吧,付从安死了……”顾骁成看见苏梦南微微颤抖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是在惋惜,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遮掩不住,“真是可怜啊,明明就差一点……”
苏梦南再也支撑不住,从一开始压抑着哭声到后来放声大哭,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口中说着安慰的话,面上带着嘲讽,不动声色地转动着玉扳指。
眼见苏梦南只是一味地哭没有其他动作,顾骁成便拿了件披衫搭在她身上。这样的举动对于此时极度伤心的苏梦南来说,算是短暂的温暖,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见床上的人拢了拢身上的披衫,情绪稍稍有些好转,顾骁成立刻开口。
“我也是觉得你实在可怜,这才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些事”,男人坐在床前,悄悄递了一封信到苏梦南手上,悄声说道,“我去看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嘱咐我把写封信交给你。”
苏梦南一听是付从安的信,心里不由得一颤,悔恨、痛苦、悲伤一齐涌上心头。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可还是小心地拆着信,眼泪大滴大滴地滴在信封上,却又怕模糊了里面的字迹,赶忙擦干了眼泪,平复心情后才打开手里的信。
他的书信一向写得很差,一件事能拿九件事来做铺垫,苏梦南说过他很多次,可现在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迹,她知道,他还是没有学会。
不过没关系……
“南南、卿卿,你以前最喜欢我这样唤你了。你只许我一人这样唤你,所以我还是这样唤你好不好,不要生我的气了,你怎么舍得扔下我那么久呢?”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了信上的“扔”字上。苏梦南在心里回答“我早就不生气了,可我却不敢再面对你,我说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话,怎么有颜面再回去呢?”
这样想着,她笑了笑又继续读下去。
“其实你早就不生气了吧,我知道南南对我最好了,那些话从南南口中说出,南南也很伤心吧。”
她能想象到付从安写这些话时的笑容,也回忆起往日的争吵,到最后他总会说一句“南南最好了”。
“我知道我很笨,做你的郎君实在是委屈了你。我也有在学习,比如写信,我这次写信只写了一件事,没有多写其他的,南南可以夸我吗?”
“我做错事了。”
“没有你在身边,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
“我轻信了他们的话,以为只要我也坐上那个位置,你就会开心。”
“你说,你很崇拜当今女皇。”
“南南,我还有好多话想与你说,可是我只有这一张纸。”
“南南,卿卿,心悦于你。”
读完最后一句话,苏梦南早已泪流满面。她将信按在心口,哭得不能自已。
这正是顾骁成想要看到的,他赌对了,这封信里果然有能让苏梦南痛苦的东西。
“你可是女皇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呢?”
这句话瞬间让苏梦南惊醒,女皇明明答应了自己会放过付从安,可他为什么还是死了?顾骁成口中的“出尔反尔”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孟江烟一听闻顾骁成进了偏殿,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一进门,孟江烟便看见顾骁成那得逞的笑容,以及苏梦南手中攥着的信。
“陛下怎么过来了,我帮您照顾苏舍人如何?”
“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
“怎么?如今这长乐宫里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顾骁成走到孟江烟面前,装作懊恼地问道,“好歹是夫妻,陛下这样做,难道不怕寒了我的心吗?”
夫妻?他们竟然是夫妻!
“她”好像知道了顾骁成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