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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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狼穴惊鸿

大漠的落日将狼穴染成血色时,陈玄武正在擦拭狼首刀。刀柄上的齿痕又深了几分,那是昨夜与玄黄宗杀手缠斗时留下的。忽闻帐外传来骚动,夹杂着战马的嘶鸣,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铁塔般的汉子牵着匹汗血宝马闯过辕门,马鬃上还沾着未干的沙砾。

“来者何人?“执戟卫兵的喝问被风撕碎。汉子解下腰间的虎头湛金枪,往地上一插,枪尖竟没入青石板三寸:“白虎营副将马孟起,奉主将之命来投狼神军!“陈玄武瞳孔骤缩——那杆枪上的豹尾缨,正是当年白虎营的制式装备,缨尾所缠的狼筋,分明是大漠头狼的脊骨所制。

帐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陈玄武抬眼,忽见一名女子骑着匹黑马紧随其后。她身着胡服,外罩短甲,腰间悬着柄弯刀,鬓角别着朵干枯的狼毒花。夕阳为她镀上金边,衬得眉目如刀削斧凿,尤其是那双眼睛,冷冽如漠北的冰泉,却又藏着燎原般的野火。

“这是舍妹燕楠。“马孟起粗声粗气地介绍,“路上遇着太子党斥候,她顺手宰了七个。“女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孤狼跃石。陈玄武注意到她靴底沾着狼粪——这是在大漠中辨别方向的秘术,非久居荒野者不能为。

狼神军议事厅内,马孟起展开白虎营的调兵虎符,符身刻着的“玄“字已被磨得发亮。“主将陈玄策战死后,末将带着残部在黑山蛰伏。“他的指节敲着地图上的狼形标记,“直到听见狼神军的狼嚎,才知道少将军还活着。“陈玄武的目光落在他小臂的刺青上——那是白虎与狼首交织的图腾,与自己后背的刺青如出一辙。

“令妹的刀法...“陈玄武忽然开口,“像是万兽门的路子。“马燕楠抬眼,冷冽的目光与他相撞:“家母曾是万兽门弟子,临终前教过我些皮毛。“她忽然抽出弯刀,在烛火下划出半轮弧光,刀刃上的狼首吞口与陈玄武的刀柄纹样竟有七分相似。

夜风掀起帐帘,马燕楠的发丝被吹起,露出耳后淡淡的月牙形疤痕。陈玄武心中一动,想起师父马伯骞曾说过,万兽门有个“月牙狼“的密令,只有核心弟子才知晓。他刚要开口,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斥候冲进帐内:“报!玄黄宗的'毒蛛'杀手团已到三十里外!“

“来得正好。“马孟起一拍桌子,虎头湛金枪在手中挽出枪花,“末将正想试试新铸的狼齿枪头!“陈玄武却注意到马燕楠的手悄然按上腰间的皮囊——那里面装的,应该是万兽门特制的驱狼粉。他忽然起身,将狼神旗递给马孟起:“你率白虎营旧部从左翼包抄,我带燕楠姑娘去断后。“

马燕楠挑眉:“少将军觉得我需要人护着?“陈玄武淡淡一笑:“不是护着,是并肩。“他转身取过备用的狼毒弩,递给她一具:“试试这个,弩机上的狼眼标记,对准敌人咽喉。“她接过弩的瞬间,指尖擦过他的掌心,触感如砂纸磨过刀刃,带着常年握刀的茧子。

大漠的夜来得猝不及防,三十里外的沙丘后,绿色的磷火如鬼火浮动。陈玄武示意众人隐蔽,马燕楠忽然凑近他耳边:“毒蛛杀手善用迷烟,需防他们的子午鸳鸯钺。“她的呼吸带起细沙,拂过他耳垂,却让他想起十六岁那年,在万兽门密洞里,师父第一次教他辨别毒烟时的场景。

“看我的手势。“陈玄武摸出狼哨,吹出短促的三音。远处的狼群闻声而动,如黑色潮水般涌向上风处。马燕楠撒出驱狼粉,淡蓝色的粉末在月光下划出弧线,头狼忽然转向,带着群狼直扑毒蛛杀手的埋伏圈。惨叫声中,陈玄武听见金属交鸣之声,正是子午鸳鸯钺的特有声响。

“跟我来!“他拽着马燕楠的手腕冲进战团,狼首刀劈开迎面而来的毒烟。她的弯刀如影随形,专攻下盘,几处杀手的脚踝被割断韧带,惨叫着倒在沙地上。陈玄武忽然感觉后心一凉,本能侧身,一枚淬毒的透骨钉擦着护心镜飞过,钉入旁边的沙丘,瞬间腾起青色烟雾。

“小心!“马燕楠的弯刀及时架住另一枚透骨钉,“是玄黄宗的'青蚨钉',沾血封喉!“她忽然从腰间扯下狼毒花,嚼碎后涂在刀刃上,“用这个克他们的毒!“陈玄武瞥见她嘴角沾着花汁,竟有几分妖艳,却在转瞬之间,挥刀斩落三名杀手的手腕。

战至子时,毒蛛杀手团只剩为首的“蛛母“。那女子蒙着青纱,手中的子午鸳鸯钺泛着幽蓝,显然浸过剧毒。马燕楠忽然低喝:“少将军,她的下盘不稳!“陈玄武会意,佯装败退,待蛛母追击时,突然旋身出刀,削断她的发带。青纱飘落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眉心的蜘蛛刺青——与当年害死父亲的狱卒一模一样。

“你们玄黄宗害我陈家!“狼首刀抵住对方咽喉,陈玄武的声音里淬着冰,“说,当年是谁买通你们诬陷江陵王?“蛛母忽然冷笑,舌尖一动,陈玄武惊觉不对,却见她七窍已流出黑血——竟咬破了藏在舌下的毒囊。

马燕楠蹲下身,从蛛母指间取下一枚银戒,戒面刻着蛛网纹样:“这是玄黄宗的信物,或许能顺藤摸瓜。“她抬头时,月光正好落在她脸上,那道月牙疤痕泛着微光,像极了大漠中忽明忽暗的狼眼。

回狼穴的路上,马孟起忽然勒马:“少将军可曾听说过'狼女'的传说?“陈玄武挑眉,只见马燕楠耳尖微红,却仍直视前方。“这丫头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十二岁就能徒手搏杀孤狼。“马孟起的笑声震得黄沙簌簌,“当年家母临终前,把她托付给头狼抚养,说是'狼养大的孩子,终会回到狼群'。“

陈玄武转头看她,发现她正伸手抚摸战马的鬃毛,动作轻柔如对待幼狼。想起她在战场上的狠辣与此刻的温柔,心中忽然泛起涟漪。夜风送来狼嚎,这次竟带着几分温柔,像是头狼在呼唤伴侣。

狼穴辕门前,马燕楠忽然下马,从皮囊里取出块风干的狼肉,抛向巡夜的头狼。那狼叼住肉,却在经过她身边时,用鼻尖轻蹭她手背——这是狼群接纳同伴的信号。陈玄武看得真切,心中忽然明了:这女子,本就是属于狼的。

“明日要清点玄黄宗的战利品。“他翻身下马,将狼首刀递给亲兵,“燕楠姑娘若有空,可来中军帐一趟,有些万兽门的旧典,想与你切磋一二。“马燕楠挑眉,眼中闪过狡黠:“少将军是想切磋刀法,还是想问问月牙狼的密令?“

陈玄武忽然笑出声,大漠的月光落在他刀疤上,竟有几分柔和:“都有。“他转身走向帐内,听见身后传来马燕楠的轻笑声,如银瓶乍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

帐内烛火摇曳,陈玄武展开从蛛母身上搜出的密信,却在看到落款时猛地攥紧信纸——那朱砂印上的“黄“字,竟与朱权密档里的字迹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马燕楠耳后的月牙疤痕,想起师父曾说过“月牙狼现世,狼神军必兴“的预言。

帐外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狼的踱步。陈玄武抬头,看见马燕楠抱着一捆草药站在帐口,月光为她的剪影镶上银边。她腰间的弯刀换成了木鞘,刀柄上缠着新的狼筋——显然是方才用头狼的馈赠重新编过。

“治刀伤的金创药。“她将药包放在桌上,“少将军后颈的擦伤,该换换药了。“陈玄武这才想起,方才混战中被毒蛛的爪子划破了皮。他褪去外衣,露出结实的脊背,后颈的伤口还在渗血,周围皮肤已有些红肿。

马燕楠的指尖沾上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触感清凉。陈玄武忽然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寻常女子的胭脂香,而是混着狼毒花与沙枣的气息,野性而清新。她的手腕内侧有处齿痕,形状竟与狼的犬齿吻合。

“小时候被头狼咬过。“她察觉他的目光,“但它没真的咬下去,只是留个记号,告诉其他狼,我是它的人。“陈玄武喉头微动,想说什么,却听见帐外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子时已过,正是大漠最寂静的时刻。

“好了。“马燕楠收回手,指尖还沾着药膏,“少将军若想知道月牙狼的密令,明日卯时,玄叶林老槐树下。“她转身时,发丝扫过他肩膀,如同一道轻柔的狼尾。

陈玄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外,忽然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帐外,狼群开始低嚎,像是在歌颂一场隐秘的相遇。他低头看桌上的金创药包,发现里面还夹着朵新鲜的狼毒花,花瓣上凝着露水,像极了马燕楠眼中的星光。

夜风掀起帐帘,吹得烛火明明灭灭。陈玄武摸出怀里的两半玉佩,合在一起时,月光穿过狼首的眼洞,在地上投出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是狼,一个是月。他忽然轻笑,将玉佩收入囊中,心中已有了决断:无论前路多少荆棘,这头狼,终于等到了他的月。

而她,又何尝不是在等一只真正的头狼?

帐外,马燕楠靠着旗杆闭目养神,耳尖仍能听见帐内的动静。她摸了摸耳后的月牙疤痕,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意。远处,头狼的嚎声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喜悦,像是在欢迎新的伴侣加入狼群。

黎明前的黑暗中,两颗流星划过西北的天空,一颗如狼,一颗如月,最终在天际交织成耀眼的光带。狼神军的大营里,有人在梦中看见,一匹雄健的头狼与一匹矫健的母狼并肩而立,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狼群,它们的嚎声,将响彻整个大夏王朝。